林菱把最後的包袱往背上一挎,譏笑道:“周管事這麽費心,我們不搬快點能行嗎?”
周蔔聽得出來嘲諷,笑意更甚:“對了,去滿城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麽樣了?再給你半天時間吧,傍晚我還是在對面客棧等你,要是你不來就算了。”
他說得輕輕松松。
不難聽出還有後手。
林菱和顧雲庭昨晚上就已經商量了将計就計,看到周蔔胸有成竹,她冷笑道:“那您就慢慢等。”越過周蔔,她徑直出了藥堂。
顧盼瑞駕着馬車就在外面等着,看到娘安全出來,才松口氣,伸手扶着娘上馬車。
等着娘和雪兒坐穩,他駕着馬車去繡坊門口。
等了不到半刻,李五娘背着包袱出來了,跟她一起出來的還有餘娘子,劉招娣和顧小民。
劉招娣壓根沒想到林菱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回家,回去就等于一無所有,她不知道能幫什麽忙,隻能安慰:“以你的醫術,還會回來的,林菱。你别灰心,别放棄。”
林菱颔首:“嗯,我記着了。”
李五娘一言不發坐上了馬車,明明已經想通了,卻還是放不下。
餘娘子看着大家情緒低落,隻能上前握住林菱的手:“我的一點心意。”
手心裏多了一個青綠色錢袋,林菱握一握,就知道至少有十兩銀子左右,手指收緊,她聲音微微拔高:“以後咱們就兩不相幹了,老大,走。”
馬車緩緩走遠。
劉招娣忍不住走到旁邊問:“娘子,兩不相幹是什麽意思?”
餘娘子神色冷下來,仿佛解脫一般:“之前我們說好了一起做生意,現在分了她銀子,以後就沒關系了,我也不想被她連累。”
就不知道,能否瞞過後面的人。
餘娘子的視線故意掃過周圍,一眼看到了周蔔後,她揚起一個溫柔的笑,算是打了招呼後轉身進繡坊。
劉招娣一臉複雜的跟上去,愁,又無能爲力。
而一直看着這邊,聽到對話的周蔔,露出一個滿意的笑,等着林菱走到絕路,自然會選擇他。
半個時辰後。
馬車才到村口,就聽到了家的方向在嚷嚷,特别是白氏的聲音,尖銳刺耳,隔着半裏地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顧盼瑞趕緊給馬兒一鞭子,速度加快,半刻鍾不到,就到了家門口。
外面裏三圈外三圈的圍了三十多人。
馬車一停,就有人趕緊讓出了道。
林菱第一個跳下馬車,進去一瞧,裏頭也跟被定身了一樣,通通停下來看向她。
顧盼輝站在院子裏,滿臉的抓痕,橫跨兩邊臉,而更嚴重的,是白氏,兩邊臉頰腫起,脖子上也都是指甲抓痕,一頭黑白發被揉成了雞窩。
二人站在一起,對面站着胡大娘。
胡大娘露出來的臉頰,也是高高腫起,眼角啊,耳朵啊,都是血,最惹人眼的,是她捧在手心裏的牙齒。
“怎麽回事?”林菱沒明白,三人怎麽給打了起來。
外面一群看熱鬧的,硬是沒有一人去拉一把。
顧盼輝委屈巴巴的湊過來,跛腳走路:“娘,是胡大娘,她來旁邊莫名其妙的動手打我,奶奶幫我,就也被打了。”
不是打不過,一個孩子,一個老婦,對上膀大腰圓的胡大娘,壓根不是菜。
說得白氏都不好意思,捂着臉氣得五官扭曲。
而胡大娘聽到這話,氣得罵罵咧咧,隻是一開口,少了一顆大門牙的她說話都漏風,嗚嗚嗚的。
林菱勉強聽清楚了,就是她們說胡奧死了,刺激到了胡大娘,這才動手。
白氏呸了一聲:“你瞎說個屁啊,明明是你撺掇我來跟林菱家拿東西,說什麽藥堂關了,她們掙不到錢了,我能拿一點是一點,差點讓顧盼輝把我轟出去,你來摻和我家事,不就是因爲你兒子死了,你閑得慌嘛!”
又提到胡奧死了這事,胡大娘咋咋呼呼的跳上來又想打人!
還是顧盼瑞已經進來,直接一隻手抓着胡大娘的肩膀,讓她動彈不得:“有話好好說,别動手,要不然我不會客氣。”
别人胡大娘都不怕,就怕顧盼瑞,一身腱子肉,仿佛一拳能打死她去。
見胡大娘不嚣張了,白氏又有了底氣,故意挑釁道:“讓我們給你兒子償命,你咋不找村長去償命,還不是覺得我們好欺負?!”
打起來的時候,她一口老牙差點咬崩了。
一看到她的牙,胡大娘就想到自己大腿疼,還有自己的牙,氣得身體都站不穩,大喘着氣:“你們仗勢欺人,老天爺早晚收了你們!”
說完,她撐着腰慢慢往外邊走,小聲嘀咕着:“災星啊,誰沾邊誰倒黴,柳大夫多好的人啊,卻碰上了你們一家,沒良心啊,攤上你們倒八輩子血黴,要是跟着種藥材,準保顆粒無收,還要被你們壓榨,欺騙……”
聲音越來越小,後邊的話林菱幾人就聽不太清楚了。
白氏還安慰她呢:“人有生老病死的,你是大夫又不是神仙,還能管這個?别搭理她。”
聲音大到足夠讓周圍人聽見。
鄉親們小聲議論幾句,紛紛走了。
人一走,院子裏靜下來。
顧盼瑞和顧盼輝去搬東西。
顧盼雪把柳大夫養的盆栽帶回房間裏,澆水安置。
而李五娘始終沉默,進了屋子之後,白氏忍不住拍拍林菱。提醒她:“不能對李五娘太寬容。瞧她,都想當家做主了。”
她說這話,是站在林菱這個角度說的。
林菱沒有應話,隻是問:“娘,你來這是真像胡大娘說的,來拿點東西?”
滿院子的家具啊,藥材啊,七七八八的堆滿了半個院子,屋裏也還有。
白氏舔了舔嘴角的鹹腥味,尴尬笑笑:“不是,我是來看有沒有什麽要我幫忙的。”
“沒有,娘回去照顧大哥吧。”林菱變相的拒絕,準備去看自己的事,被白氏喊停。
“那我們之前還能去賣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