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雪擡頭看一眼,隻看到爹娘臉色都不好,她眨了眨泛酸的眼睛,喝口水又繼續看書。
翻書的聲音挲挲響。
餘娘子眼神在二人身上流轉,最後定格在林菱身上,喃喃道:“他說的應該不是真的吧?感覺一點預兆都沒有,咱們之前去的時候,蠻人都融進滿城了,可能是他胡說……”
有點離譜,正常人誰會拿這樣的事情開玩笑?
餘娘子忍不住提起:“但周蔔一直想喊你去滿城,是不是和這件事情有關系?去醫治傷患,但滿城那麽多大夫,哪會缺你一個啊,還想方設法的帶你去。”
這也是林菱想不通的問題,看向顧雲庭,他眉宇陰沉,雙手握拳,整個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她隻能看向餘娘子:“這事要證實也不難,晚點讓雲庭快馬加鞭跑一趟滿城就行,在這之前,你也屯一些糧食,以防萬一。”
誰都說不準,一打仗最緊缺的就是糧食。
餘娘子點點頭,忙起身:“行,那我趕緊回去安排,好多事呢。”
不管真假,她得提前準備着,以免措手不及。
人一走,林菱伸手搭在顧雲庭手背上,手指穿過掌心,用力相握,有點擔心他的情況:“雲庭,你還好吧?”
顧雲庭緩緩回神,壓下了眼裏的後怕,喃喃道:“幹旱本來就沒有糧,如果打仗官兵一入駐,就需要更多的糧食,到時候沒有糧食百姓更苦。賣兒賣女都是常見的,還有吃人,用大鍋炖着内髒……”
想到最苦的時候,當兵一天有一個野菜餅,硬得堪比石頭,吃起來也硌牙,但也好得過百姓。
那些畫面在他腦海裏回放,他咬緊牙關,壓下騰騰怒火。
“我現在就去。”
他雖然情況不太對,但二人的對話他聽得見。
在後院裏,馬匹還在吃草,他直接拉着馬到街道上,翻身上馬,猛夾馬腹。
“等我回來。”
聲音飄遠,都不等林菱答應。
當兵的對這事隻會更在意,她能理解,便轉身回藥堂,一眼又看到了不速之客。
周蔔自顧自的倒茶喝,半點也不見外,見到她來還如主家一樣示意她做對面,拿出了一張紙。
紙上滿滿當當的字,但最大的兩個字明顯寫着:房契。
“看看。”
林菱莫名其妙的拿起來,隻看了兩行就認出這是藥堂的房契!
她以前沒問過,後也沒拿到手,這麽重要的東西隻會在楊文手上,她直接看落款,确有楊文的名字與手印,心瞬間沉入谷底。
“小雪,叫楊文過來。”
顧盼雪看娘的臉色十分難看,趕緊跳下了櫃台,跑着去。
沒多久楊文就來了,跟馮秀一起。
從臉上的心虛來看,林菱心裏就有了答案,笑着問道:“你賣了多少?”
楊文掃她一眼,确實在笑,可笑得好了吓人,他咽了咽口水,解釋道:“我……”
“賣了多少?”林菱手壓着房契,因爲微微用力而指節發白。
她心裏醞釀着怒火,恨不得沖上去給楊文倆巴掌,可她沒有,這藥堂,本來就應該留給楊文,他怎麽處置她無權去管,在心裏做了一般般的暗示,她才穩坐如山。
“秀兒的肚子越來越大了,我問過,是個男孩,我們不能一直租房子住,我得爲他着想,要買房,彩禮,萬一他讀書有志氣,又有束脩,算下來我壓根掙不了那麽多!”
楊文越說到後面。聲音越大,仿佛要掩蓋自己的心虛。
林菱沒有反駁,咬牙切齒的問:“什麽時候搬?”
楊文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說不出聲。
周蔔笑着拿回房契,慢慢悠悠的疊起來,仿佛是将林菱的心放在手心裏,折了一道又一道,大方開口:“盡快,明天吧?”
林菱啞然。
楊文連忙問:“你不是說至少半個月時間搬離嗎?一天,怎麽足夠!”
“這是你們的事情。”周蔔聲音輕快,人站起來:“林大夫,我就在對面,您随時來找我,屆時顧盼瑞親自送您去滿城。”
他衣服一甩,人直接離開。
直到身影看不到,林菱才收回目光,疲憊的後靠:“早知道你會賣,我不如早點答應。”
楊文還想搬出剛剛的說辭,看到林菱這樣,隻能換一種說法:“我把百獸堂買下來了,可以把藥都搬過去,以後一起開也可以啊。”
“你忘記之前的事了?”
病人一看跟畜生一起治病,立馬就不樂意了。
林菱隻想笑,很無奈:“爲什麽不退了百獸堂,非賣這呢?”
“三百兩,我無法拒絕。”
楊文垂首,知道自己辜負了師傅,更知道自己錯得離譜,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一輩子要怎麽樣才能掙到三百兩!
“收拾吧。”
林菱不想廢話了,起身上二樓收拾東西。
顧盼雪走過楊文面前,仰高了頭,童真的眼神裏都是鄙視。
“師傅還說你變了,将來成大才,現在看來,就是一個蠢材,師傅留下的基業,豈是三百兩銀子就可以賣的?等着師傅晚上來找你吧。”
橫他一眼,她才跟着上了二樓,等看到房間裏默默抹眼淚的娘時,她走進去奶聲奶氣的說:“娘,以後咱們再自己開一個,再不理他們了。”
“三百兩。”
林菱輕聲呢喃,要是有人給她三千萬,她估計也會心動。
怪楊文也談不上,隻是比較現實罷了。
“收拾吧。”
這消息傳得快,其中就有周蔔的手筆,已經拖延了好幾天,甚至大放血才能拿到房契,他是開心不起來啊。
在路口等了好久,終于看到了急急忙忙的顧盼瑞,他喊了一聲:“小瑞。”
聲音太熟悉,顧盼瑞停了下來就往上看,果真在二樓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面上一喜:“周管事,你怎麽在這?”
周蔔招招手:“上來說?”
“好。”顧盼瑞看了一眼李五娘,笑吟吟道:“走吧,應該是來叫我回去的,我就知道師傅不會就這麽不管我。”
李五娘氣了一整天了,終于露出了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