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歲了,長這麽大第一次跟林菱說這種話,搞得她腦袋疼,無奈扶額。
“娘在你心裏就那麽不堪?”
她可從來沒想過要賣掉。
顧盼雪沒接話,沉默就已經是答案。
連兒媳婦都賣,這藥鋪能換那麽多錢爲什麽不賣?
林菱呃了一聲,隻能再一次允諾:“放心吧,我不會賣的。”
“好。”
顧盼雪吸了吸鼻子,想到了師傅又忍不住啜泣,走到了櫃台那,失魂落魄的抱着一本醫書。
那本醫書柳大夫從不離手,她沒有一起陪葬,留下當了念想。
林菱繼續去後院培育藥種子。
第一天,種子沒有一點反應,她繼續澆水。
直到第五天,有一顆細嫩的小芽擠破了種子皮,露出白白嫩嫩的莖。
“終于啊!”
林菱低低笑出聲,又繼續在旁邊掏了草木灰,繼續灑上種子培育。
她從天氣預報看到,五天的陰沉天氣後,将就迎來一場大暴雨,暴雨之後萬物複蘇,最适合種植的時候!
她左手鏟右手水桶,剛走到水桶邊就感受到灼熱的視線,疑惑的轉身時,看到孟允清風明月般站在門邊,笑意淺淺,視線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你怎麽來了?”
“跌打損傷藥大賣,按照咱們說好的,給你送分紅來的。”
孟允解釋過,手無意摸了摸腹部。
林菱立馬收到明示:“稍等啊,我馬上去買菜。”
“我爲你掙了那麽多錢,你不請我吃一頓好的說不過去啊。”孟允輕笑,掩下眼底的狡黠,主動提醒:“對面的客棧菜就不錯。”
離得近,理由也充分,林菱找不到理由拒絕:“我叫……”
“你開錢。”孟允直接打斷。
算是楊文一家,在到處幫忙的王子明母子,說不定還得喊上餘娘子和李五娘,喊到繡坊了又還有劉招娣跟顧小民……算下來吃一頓,怕是得幾百文了。
林菱算了一下,很快輕聲道:“那你等下,我換身衣服。”
她先洗幹淨手和臉,才再次上樓。
身影從旁邊掠過,孟允的目光跟着她到二樓,片刻才收回目光。
顧盼雪看在眼裏,眸光閃爍,拔高聲音詢問:“你要不要我幫你看看?”
小屁孩一個,卻被人傳得神乎其神。
“好啊,小天才。”
他話裏沒有譏諷的意思,也乖乖把手放到櫃台上,瞧着這小丫頭機靈樣還挺喜歡,但仔細一看,她眉眼間都是顧雲庭的樣子,又立馬收回了喜歡。
面上表情不變。
顧盼雪眼神忽閃,一本正經的說:“你心髒。”
孟允的笑有一瞬僵硬,仿佛心底最深處的想法已經看破,渾身不自在,幸好林菱已經下樓,他無聲抽回了自己的手:“走吧。”
顧盼雪的眼神還黏在他身上。
林菱點點頭:“好,雪兒,你看着藥堂,有病人就來對面客棧喊我。”
最好她拿到了分紅就立馬來。
“娘。”顧盼雪故意喊了一聲,見娘疑惑的看着自己,她笑笑說:“我想爹了,爹和哥哥什麽時候回來啊?”
“就這兩天,估計要賣完了。”林菱沒多想就回答。
孟允聽出來了宣誓主權,但感情這事,他無法克制。
仿佛這二十年積攢的感情一下子決堤,他明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想要來這,想着看一看她也好,但看到了人,卻想要更多。
他跟上林菱的腳步,去到對面客棧,本打算開口定一個包間,不想林菱直接定下了窗口的位置。
在一樓大堂,人來人往,二人坐在對立面,将距離拉開。
點菜林菱也不多問,直截了當:“孟大夫之前住過,想必沒有忌口,小二,上兩道招牌。”
“好嘞。”
小二一走,氣氛頓時冷下來,二人和旁邊的嘈雜形成一個圓形屏障。
林菱倒茶水遞到他面前:“喝茶。”聲音淡淡,笑意也淡。
明明不到二十米的距離,卻将一個人拉遠到無法跨越的鴻溝。
孟允笑得苦澀:“這是分紅,一共三兩銀子,你也别多想,我此行來還是想問你再要幾個方子,隻要能治外傷的,什麽都成。”
“好,待會兒寫給你。”林菱應下。
恰好端了菜上來,又陷入吃飯的咀嚼聲中。
好幾次孟允想開口,見她認真吃飯便收了回去,随意吃了幾口,就把碗筷放下,等着她将兩盤飯菜吃完,便把錢放桌上後起身:“走吧。”
林菱看了一眼銀子,點點頭往藥堂裏走。
楊文還在做飯呢,瞧見二人忙走了出來:“林姐,你們吃大餐居然不帶我們,太沒良心了!”答應顧大哥幫忙盯着的,都走了怎麽又回來了?
他看向孟允的眼神有着敵意。
孟允不瞎,又拿藥方的事情做理由。
林菱已經拿紙筆在寫。
屋内的氣氛,仍有種莫名尴尬。
沉默一刻鍾,林菱的聲音打破沉寂。
“好了。”
她遞過去一摞紙。
至少十張。
孟允感受着手裏的重量,仿佛千斤,将他一顆心墜入冰窖裏。
“走了。”
直到他走進人群,也無人相送。
嗐,本就是他起的心思,現在的失落算怎麽一回事?
“孟大夫?”路人攔下他。
孟允回想半晌才驚呼:“程府管事,周先生?”
周蔔輕笑:“難爲孟大夫過了兩年還記得我了,一起叙叙舊,小酌幾杯?”
“正有此意。”明知酒不能解愁,孟允也想大醉一場,等醒來,醒來就全當是一場夢!
此時的藥堂裏。
楊文把飯菜端了出來,眼神有意無意的在林菱身上打量。
被看得煩了,林菱直接道:“有話直說。”
“林姐,你都四十了,是四個孩子的娘,兒媳婦兒也都懷上了,要不了多久就當奶了……”
“說重點。”
林菱打斷。
“孟允不合适,他都這麽大年紀了還沒成親,鐵定有隐疾,嫁給他不會幸福的。”楊文找半天,就找了這個理由。
林菱一想覺得還挺有道理:“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