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勢所趨。”
隻是這四個字,好像說得過于簡單,她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想把這問題扯到自己身上時,顧青山就好似料到她内心想法,先一步開口:“我知道你是爲了家裏好,不然你好好的當大夫,也能掙溫飽。”
換以前,她壓根不會顧及孩子們,顧青山心裏都明白,所以他隻怪自己。
可在内心深處他認同“大勢所趨”這句話,兩邊的情緒到達頂峰,讓他無法自制。
見他眉眼露出痛苦神色,林菱問:“要不然,咱們幹點别的吸引注意力?”
顧青山啊了一聲,顯然沒反應過來,見她一直看自己,耳根不自覺就紅了起來,顫聲解釋:“那商販應該快過來了,老三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回來,時間太短,還是算了,免得更難受。”
“等等。”越聽林菱覺得越奇怪,看他純情的眼眸裏閃過慌亂,她懂了:“我去忙。”
二人出了門,臉色都有些異樣的紅。
正好餘娘子走過來,顧青山松口氣,幸好沒瞎來。
“要先把布搬到馬車上嗎?”
“等會兒米來了先放米,别把布壓壞了。”林菱腳步沒停:“我去孟大夫那一趟,晚些時候回來。”
孟大夫?
餘娘子呼吸一滞,腳比腦子先行動:“等等,我與你一同去。”
顧青山看着二人消失在門口,便走右邊去馬廄,先看看馬兒。
晚些時候,二人就到了藥堂。
看到孟大夫在忙,眼神交彙算是打了招呼後,林菱就去到藥櫃那,看着台子上的瓶瓶罐罐,眯着眼想要去看清楚是什麽。
她想做藥丸,但目前還不知道什麽比較容易大賣。
“清眩丸,化滞丸,六合定中丸。”
一堆瓶子裏“六合定中丸”是大瓷瓶,量至少是其他的三倍。
看樣子還是清熱解暑的好賣。
林菱默默記下。
餘娘子跟在她身邊,目光卻忍不住往孟大夫身上挪過去,與病人交談笑起來時,雖隻是側顔,一舉一動卻極緻溫柔體貼,她眼睛更是移不開了。
藥童在擦桌子,目光卻在打量着二人,見餘娘子眼珠子恨不得粘到孟大夫身上,切了一聲:“白日做夢。”
餘娘子立馬回神垂首,恨不得将腦袋埋進地縫裏去。
自林菱結識餘娘子以來,都是溫柔知性大方的模樣,何時有過這種小女兒姿态?一下就明白了怎麽事,嬉笑着挨近她詢問:“喜歡?”
“喜歡也沒用。”藥童離二人最近,聽得見,翻了個大白眼說:“喜歡我家孟大夫的人從十八歲排到了四十歲,孟大夫一個也沒看上,憑什麽喜歡你?”
這話不誇張。
要不然餘娘子也不能心動。
“不能吊死在一棵樹上,咱們再找。”林菱隻能寬慰她,擡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的,隻能說:“以後我給你介紹。”
餘娘子臉已經紅透,但并不是羞的,她淡然道:“小哥想多了,我不過是欣賞孟大夫,僅此而已。”
藥童聽到孟大夫輕咳,到嘴邊的話強咽回去。
孟允已經給病人寫好了藥方,讓藥童抓藥後,示意林菱二人進屋再談。
餘娘子本不想進去,可不進去就坐實了自己心虛,便佯裝無所謂的跟着林菱進屋。
屋裏就擺了一張圓桌,牆壁上的櫃子都是書籍。
林菱挨着裏坐,目光一眼瞥到了一本「亂遊雜記」上,名字起那麽随意,卻能放在各種百草錄中,估計是有特别之處,勾起她的好奇心。
“能看看嗎?”
孟允颔首,轉身把書籍拿過來遞給她。
掀開第一頁,林菱就無奈扯了扯嘴角,多翻了幾頁,她便能确定這就是一個人瞎寫的,寫所見所聞,鬼故事,哄小娃娃的。
“平日病人看這個打發時間。”孟允輕笑,起身去打開了一個木箱子,挑了挑,拿了一本書籍過來。
林菱伸手去接,上面标着「丸錄」二字。她打開一看,記錄的就是各種藥丸的制作方法和效用,這不是正好她用得上?
“你拿回去看吧,下次來的時候再還我。”孟允端茶喝一口,遮住了嘴角笑意。
“那我就不客氣了,多謝。”林菱往懷裏揣,又接着問:“那婦人如何了?”
“我将她綁起來了。”
孟允的笑顔轉瞬凝重,解釋的同時帶二人去隔壁:“她從醒來知道孩子沒了,就鬧着要去死,怎麽勸沒用,我就隻能把她綁起來了。”
還沒進房間,婦人就聽到了孟允的聲音,她早已經流不出眼淚了,被濃煙傷到的嗓子隻能發出刺耳尖銳的聲音:“讓我死吧,求你們了,這樣活着不如死了呢。”
孟允掀開了門簾沒有放下。
林菱隻是愣了下就鑽了進去,一眼看到床上裹成木乃伊的婦人。
她全身性燙傷,起了水泡,都已經敷上藥了,最嚴重的就是手和腳,被燒得肉都半熟了,不是因爲有人拿水潑緩和了一下,隻能截肢。
“讓我死,求你們了!”婦人又掙紮了下,黝黑的眼眸被眼淚覆上一層。
“怎麽不堵住嘴?要不然咬舌頭自盡怎麽辦?”林菱問。
孟允瞳孔震顫,她怎麽能提醒婦人?果不其然,下一瞬婦人就咬舌了,他連忙伸手,卻被林菱拽回。
婦人已經用了力,可當舌頭上的疼痛放大,口腔裏溢滿了血腥味,她忽然停了下來,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她以爲她真的想死,可真的面臨死亡,她卻無法控制的收回力氣。
“張嘴,我幫你止血。”孟允已經去拿來了藥箱,給婦人灑上藥之後,轉身走出去。
林菱跟餘娘子跟着。
“這法子太偏激了。”孟允輕歎一口氣。
“我知道,她的傷太嚴重了,如果她自己都沒有求生意志,就算救活了也會選擇去死,不如提前做抉擇。”
既然做不到真的去死,那之後婦人就能乖乖聽話治病,林菱松口氣,至少婦人沒有真死:“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