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菱放緩了速度,仔細去看石闆路兩旁的商鋪。
鋪面都不大,做的也都是小生意,看着也不需要人,再往前走,臨近百民堂了,倒是有一家成衣鋪,挂着招學徒字樣。
還有半刻鍾,時間夠,她喊顧嫂子一起走了進去。
來了客,立馬有一個五十歲左右,身材豐腴,長相和藹的女人走出來,她名徐娘子,上下打量了林菱和顧嫂子後,眼神雖然還有笑,但有些疏離:“我們不招學徒了。”
沒想到還沒開口,就遭了閉門羹。
顧嫂子慌亂的沖上前,似乎離開這就不能活了,激動懇求:“我很勤快的,什麽髒活累活都能幹,不怕吃苦。”
學繡活,越小才是越好的,可這也是所有活計裏面,對于女人來說算清閑之一。
徐娘子上下打量她,又拿過手去看繭子,厚厚的一層明顯沒少幹活,嗯一聲拖長了尾音,思慮後點頭:“正好缺個幹雜活的,挑水做飯打掃房間,聽繡娘們使喚,很受委屈,一個月一百五十文,管吃管住,幹嗎?”
放現在的市價,工錢多在400-500文,管了吃住,能折個二百文左右,一百五十文太低了,活還多!
林菱想拉着人重新找,顧嫂子把小民拉到跟前,眼淚往下掉:“我,我想幹,可我要帶着我的兒子,他爹愛賭,我怕,怕他把孩子賣了。”
這種事也見怪不怪的,徐娘子早注意到了小孩,點了點頭:“成,管他吃住一起,剩下的你能堅持下來再說。”
畢竟誰也不想請個祖宗回來供着。
“好。”顧嫂子搶先答應了。
“那有事你們就來前面的百民堂找我。”叮囑完,林菱轉身離開前,目光掃過架子上的玄衣,布料上成,繡紋精緻,一看就價值不菲,可她莫名代入了顧雲庭的人。
簡直就是殺伐果斷的将軍!
雖然顧雲庭性子軟,但不說話還挺襯的。
顧嫂子很快就被安排了活計,林菱才走到門口,回頭人已經不在了,她又看向老大。
“我時間來不及了,你先自己去找找,等我中午休息時你來藥堂門口等我,我帶你去找。”
“好。”老大乖乖點頭。
到了百民堂。
她才踏進門檻就傳來聲。
“柳大夫讓你上去。”
楊文冷聲冷語的說完,眼神是擋不住的擔憂。
經昨日二人的關系就好了不少,那藥又好像有點作用,他記着恩,用頭指了指樓上,嘴唇蠕動。
林菱看懂了,他說小心,弄得她也心情忐忑,快步上了樓,敲門。
“進。”
聲音依舊清冷。
推門而入,她徑直走到矮桌前,看到大夫讓她坐,便坐了下去。
“問,高燒不退,氣喘乏力,壞則兩三日斃命,是什麽病,該如何治。”
柳大夫明顯帶着爲難她的心思,這問題,就是十裏八鄉老道的大夫們,也得想上一想。
若她答不上,便可以離開了。
他吹了吹茶水,估算時間。
“傷寒之症,多由牲畜發病感染人,有天氣多變,悶熱潮濕等原因。”
這其實就是瘟疫,林菱感受過天花,那時候就死了非常多的人,痛苦的哀鳴似乎又在耳邊萦繞,她繼續道。
“人人隔離,再以艾草熏身驅除邪氣,将碰過的衣物煮或焚燒,再以普濟消毒飲子、麻黃湯、大小青龍湯、桔梗湯等等嘗試,對症下藥。”
說得簡單,卻是靠多少大夫們以身試險,才得到的法子。
柳大夫本就僵着喝茶的動作,聽完了也久久未回神,最後居然噗嗤一聲清朗笑,放下了茶盞:“爲何給楊文加淫羊藿?”
他想過這個藥方,怕傷了楊文根本,但今日診脈,卻發現其小腹烈火焚燒,是好事。
第二關,算是過了?
林菱松口氣,如實說:“楊文體虛,溫補五年不見起效,來一劑猛藥,能有所催動。”
她很确定自己的方子沒有錯,這才是大夫該有的氣魄,而不是做什麽都要來問他一句。
比如楊文,抓藥謹慎過了頭,五年了,才能得心應手,何況是救人?至于身體,若在那事上也唯唯諾諾小心翼翼嗎,久而久之打擊信心,自然就要不了子嗣。
“若是楊文能有你十分之一,不至于如此。”歎了口氣,柳大夫擺擺手:“行,去吧。”
林菱颔首,起身離開。
下樓後,楊文立馬撇下了病人跑過來,臉上的擔憂一點不作假:“怎麽說?要不然我去跟柳大夫求求情,留你下來當個藥童?本來這就缺人,你熬藥又好。”
說着他自己都覺得可行,繞過林菱就往樓梯上走。
“沒事,柳大夫讓我繼續跟你學。”林菱不逗他了。
“真的啊?”楊文盯着她再三确定後,立馬拉下了臉:“那還不趕緊的?今兒事情多着呢。”
他緊張擡起的肩膀,不自覺收了回去。
二人一起抓藥。
昨日就看到林菱的人,今日也不覺得意外,反倒因爲她抓藥準,速度快,都往她這邊排。
抓藥就抓了一個多時辰。
抓完藥,她又打掃起來,擦得幹幹淨淨。
楊文也沒閑着,把藥櫃都擦了幹淨,把缺的藥補齊,正巧站在梯子上的他一眼看到了外面的人,焦急喊:“菱姐,外面有病人,快搭把手。”
喲,都喊上菱姐了,林菱沒空逗她,病人已經垮進了門檻,她連忙上去幫扶着。
是一對夫妻,李氏二十來歲,挺着八個月大的孕肚,臉餓蒼白,滿頭大汗,在胯下圍着一件衣衫,但依稀能看到血色。
男人叫大錘,約摸三十了,身強體壯的,進門第一句:“快叫柳大夫來,我媳婦兒不能生,還不到時候呢!”
楊文立馬上樓去喊。
林菱看了眼楊文,已經扶着李氏先坐下,探了一下脈搏,眉頭蹙得死緊,身體很虛弱,不光是李氏,她沉聲提醒:“孩子現在心跳十分虛弱,必須趕緊催生才能保住孩子,再拖下去隻會一屍兩命。”
她可不是誇大。
大錘橫她一眼:“哪來的賤嘴子胡說八道,滾遠點,我找柳大夫,柳大夫?”
他扯着嗓子一嚎,滿屋子都是他粗犷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