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歲期末的那個夏天。
白梨背上自己的書包走出教室,站在廊下,看着窗外的大雨,她有些煩悶。
這麽悶熱的天,怎麽會有這麽涼的雨。
教學樓集滿了期待假期的同學。
蘇玲在一群女生的簇擁下走過來,高傲地瞥了一眼白梨,說:“今年的假期,你還得是一個人,隻要我不願意,胡阿姨不會帶你出去的。”
白梨半邊手臂暴露在雨水之中,小拇指不住的顫抖着。
漆黑的眸眼中是一片死寂。
她微微擡眼,能看見不遠處的江城高鐵站,聳立在雲端上的是兩條高鐵線路。
滿腦子隻有一個想法。
好想離開這裏。
可離開這裏又能去哪裏?
她本就是一個沒有人要的孤兒,兜裏的錢不算多,就算暫時去了某個地方,也還是要灰溜溜的逃回來,接受更嚴重的指責打罵。
她本就是個毫無指望的人。
擁有最昏暗的人生。
同在一個屋檐下,與小公主蘇玲最大的區别,就是沒人會爲她撐腰。
白梨閉上眼,妄想剛剛萌芽,就被無限的惶恐扼殺,不敢再掙紮了。
而是将書包頂在頭上,沖進雨水裏。
學校讓學生必須身夏季的短袖校服,白梨的手臂高舉在空中,上面有一道道難堪的指甲印,還有小刀劃過的痕迹。
同學們嘲笑驚訝的目光像刀子一樣的落下,白梨也覺得自己身處在大雪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
她才沖到了公交車上,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位置坐下,孱弱的身軀被雨水澆灌,冷的她手腳冰涼。
她不得不翻找書包,想看看有沒有禦寒的衣物,隻翻出幾張畫紙。
這是她最近畫的畫。
上面布滿了扭曲的線條和陰暗的色彩,她從不敢拿出來給誰看,獨獨被學校的心理老師看見過,分析一番,心理老師說她有抑郁焦慮症,很嚴重的那種,再不幹預,很有可能有厭世傾向。
但白梨卻沒有什麽惶恐的。
她最清楚自己在想什麽。
她早就不想活了。
自從被逼着學習畫畫以後,除了老師必須臨摹的圖案,她從沒有在白紙上塗抹過任何鮮豔的色彩。
美術老師很可惜的對她說:“你有很高的天賦,爲什麽不肯好好畫些美好的東西呢。”
白梨底下了頭,看着光秃秃的瓷磚地面,疑問變多。
爲什麽要讓一個不美好的人,去畫那些過于美好的事物。
她知道這樣下去。
她可能真的會瘋掉。
但是求助了所有人。
她早已沒有了任何辦法。
連班主任都當面說,會幫助自己,可背地裏卻跟心理老師一起家訪,對胡女士說了好一通,她是個心理變态的話。
然後,她又挨掐了。
胡女士低沉着聲音,歇斯底裏的問她:“在學校老師面前,要把我的臉丢盡?我不許你再去那個什麽心理醫生那裏。”
手臂上鮮血淋漓,她不在意的又在上面加了新傷,企圖用更大的疤痕,去掩蓋母親不愛她的事實。
心底有毀天滅地的恨意。
直到腦子裏出現一個模糊的身影,這種恨意又變成了難堪,太小,太年幼,看不清臉,被時間沖散了的身影。
哥哥……
他當初救了她。
值得嗎?
爲什麽要救她這樣的人。
如果沒發生那種事情,他活着,或許比她活着好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