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算不算是譴責他心狠。
畢竟很少有人抽了好幾年的煙,能說戒就戒。
方野也沒生氣,隻是眸光與她保持在同一水平線上,淺聲道:“少抽,最好戒了。”
白梨說:“我難過,難過就得抽煙,這是跟你學的。”
這話說的沒什麽道理。
還有點像是在甩鍋。
方野卻還是這個鍋認下來,疲憊的眼眸都是妥協,“嗯,我戒了,你少抽。”
還是那樣的好脾氣。
這是一種再怎麽僞裝,也會從細節處流露出來的破綻。
白梨心裏酸酸的,忍了半天哭意,才帶着淺淺的鼻音問:“你準備在廊燈待多久?”
方野沉默了一下,本來想說一會就走,可看她強忍委屈的模樣,話到嘴邊又成了“兩天。”
他又體會到了一個早就明白的道理。
一看她要哭。
他就哪也去不了。
這是預防了無數遍,還會發生的事情,根本沒有抵抗的辦法。
白梨吸了吸鼻子,“那你這幾天都能見我嗎?”
方野皺着眉頭,淡淡地說:“可以。”
白梨就笑。
天色漸晚了。
她看見了男人眼中的血絲,顯然是因爲一刻未停的趕往她身邊,才會如此疲憊。
反正還有機會問清楚。
将杯中晾了一下午的冷茶飲盡後,她忽然起身,“那我就走了,明天見,你記得找個地方好好休息,别又頭疼了。”
少女的心疼來的很直接,真誠又利落。
她沒因爲分别許久,就選擇一直要答案,而是放他去休息,生怕他犯頭痛症。
方野表面冷清,内裏一顆心髒又開始像被蟲蟻啃食過一樣,點點泛着疼痛與苦澀。
怎麽這樣傻。
他擡了擡手,讓身後的人去送她。
白梨走到轉角,邁下樓梯的那一瞬間,忽然回頭,臉上帶着溫和的笑,“你不站起來送送我嗎?以前你都會送我回家的。”
目光若有似無的停留在他的腿上。
方野那雙精緻的眼尾輕輕挑起,嗓音更是寡淡平靜,“不了,太晚了,不合适。”
白梨偏了偏頭,笑容完全僵硬,轉身用氣音說了句:“騙子。”
就輕輕下樓了。
那兩個字,除了她自己,誰也聽不見。
望着少女越走越遠的身影。
方野眼底的淡漠慢慢碎開,隻剩下缱绻的溫柔。
直到那抹身影徹底消失不見。
他才嘗試着撐着椅子站起來。
旁人都想去扶他。
他咬着牙制止了。
才走了一步,額頭就疼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坐回椅子上。
茶廳的老闆娘發出一聲驚呼,然後用異樣的眼光打量這個突然到訪的有錢客人,似乎在說:可惜了,是個殘廢啊。
黑衣人用眼神制止了這種行爲。
他慢條斯理的抽出手帕擦拭着手指,就像在寒冬臘月裏,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桶冰水,強烈疼痛但足夠清醒。
殘廢。
有什麽資格回來。
還妄想嘗試走到她身邊。
真是可笑。
常立上來的時候,就看見了這一幕,他咽喉如同被人扼住,什麽話也說不出來,更不敢說,隻是推着他的椅子往下去。
溫暖的廊燈古鎮。
上車之前,方野看着對面的茶廳,這個點已經關門,毫無情緒又難得溫和地說了一句:“我是不是不該來。”
常立渾身一顫。
他站在這個強大的男人身後,從車窗的反光下,能看見他平靜的表情,眼尾還有困有掙紮的淚光。
所有人都低下頭,退的很遠不敢看。
隻有跟在他身邊最久的常立知道,這不是在簡單的分手,與方總而言,白梨是很特殊的存在。
他曾問過方野,對白梨這樣好,是爲什麽。
方野也難得開口提及自己的心境。
“我隻要她擁有最燦爛的人生,任何污點難題,我都替她解決。”
可他解決最大的污點,是他自己。
曾經,常立也在方野心情好的時候問過:“陸景說您以前是個妹控?白小姐以前是您青梅竹馬的妹妹。”
他記得當時,方總是怎麽說的?
好像是說了很多話。
“我不是妹控。”
“隻是她很重要,如果有天她肯要我的所有,我都給她。”
“她最近怕死,我也怕她死,我甯願是我死,你懂嗎。”
所以,當常立接到男人遇難的消息後,他雖然心急如焚,卻也不敢離開少女半步。
好在後來誰也沒死。
常立本來以爲是最圓滿的結局。
可因爲一場災難,他被石塊壓在礦洞裏,他這個地位的人很少入礦洞,有人說,産出了一枚少見的寶石。
他才會深入髒污的洞穴,爲少女親手開采最美的紅寶石。
那枚寶石最後也拿到了。
他醒來後,把它做成了一枚華貴的戒指。
他漫不經心的說,來時,少女說了句玩笑話,說要結婚。
他說雖然沒當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戒指卻再沒有了送出去的機會。
常立怔愣着低頭。
小心翼翼的在想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卻發現男人黑色的褲腿深了一塊,有淺淡的水痕。
他擡眸。
天上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下起了毛毛細雨。
可……隻是毛毛細雨而已。
頓時,常立整個人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方野摸索着手上的銀镯,好一會兒後,才重新拾起冷漠的理智,擡頭,“走吧。”
等他們上車了。
一行車隊在昏暗的夜色中離開。
老闆娘見他們走後,拿着桌上的一沓錢,砸吧着嘴,“啧!這麽有錢,長得還帥,唉,可惜咯,是個殘廢。”
誰也不知道。
有個走遠了的少女回來過,還正好看見男人艱難上車的畫面。
保镖們那會都低頭不敢亂看。
沒人發現她。
空蕩蕩的長街裏,少女艱難的呼吸着,哽咽的聲音一下從嘴邊溢出來,她嘗試了幾次深呼吸,也沒有辦法改善這種情況。
“呃——”
很怪異。
就像是一個瀕死的病人,發出的哀嚎。
一陣輕飄飄的海風拂曉而過。
沒有什麽力道。
卻像把她推倒一樣,讓她不得不彎下腰來,雨水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徹底砸彎了她的背。
渾身顫抖到支持不住,隻能蹲到地上,貼近牆面找一個不完全狼狽的支點。
盡管她已經狼狽極了。
雙手捂着嘴巴,一雙紅彤彤的杏兒眼早已淚水婆娑。
他不是抛棄了她。
這個事實讓白梨覺得。
還不如是他抛棄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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