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梨才扭頭看了眼窗外的倒影。
才這麽一小會兒,她飽滿的額頭上就泛起了一層薄薄的細汗。
冬日的下午寂靜無聲。
車子還在門口停着。
白梨看了眼自己的腳,想試試看能不能正常站起來走路,腳腕卻在觸及地面那一刻隐隐作痛。
再邁出一步,悶痛轉爲劇痛。
“嘶——!媽呀!”
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眼淚都快飚出來了,立馬乖乖坐回沙發上,再也不敢亂動。
剛走到樓梯口的方野,聽見她的聲音,直接走了下來。
看見少女皺着眉頭一副疼痛難忍的模樣,第一時間又看了看她的傷處。
還用手指勾去了她眼角泛出的淚光,“還是很疼嗎?這是第幾天了。”
白梨抿了抿唇,算算日子,才說道:“六天了,快一周。”
方野松開握着她腳腕的手,習慣性的與她保持平視,語氣沉沉,有些無奈:“上次去醫院,有沒有拍個片子?”
白梨垂着頭:“沒有,醫生摸了摸,就說是扭傷。”
方野皺着眉頭,“先去醫院看看。”
白梨糾結了幾秒,才緩緩點頭。
她也覺得奇怪的很。
明明隻是扭傷,怎麽好幾天了,痛感還是沒有消下去多少。
但痛都痛了,不能白痛。
她端端正正坐在沙發上,可憐巴巴的看着方野。
“走不了了,要抱。”
她确實是不能走,尤其是不能在方野面前走,這些天她刻意觀察過自己的走路姿勢,一瘸一拐的像隻短腳鴨子,慘不忍睹。
方野似乎是笑了一下。
他微微彎下腰,把白梨的手放到自己的肩上,輕輕往上提,就将她整個擁入懷裏。
白梨埋頭靠在他的肩上上,忍不住彎起眼睛。
她很少跟人撒嬌,這是長大後的第一次。
感覺好害羞啊。
少女輕柔的呼吸噴灑在脖頸處,男人一言不發的往門外走去。
常立看見這一幕的時候,難得沒繃住表情。
驚愕又短暫的注視了好幾秒,才趕緊下車開門。
這會的風逐漸刮大了。
方野緩慢的将少女放進車裏,才坐了上去。
常立眼尖的注意到少女腳上的紗布,咳了咳,“方總,去醫院嗎?”
方野點了點頭。
車子就以最快的速度,朝附近的正規醫院駛去。
……
下車的時候。
白梨還是依偎在方野懷裏,由于是私立骨科醫院,病人也寥寥無幾,環境卻是好的多,醫務人員面色都很溫和。
值班醫生是個中年男人,看上去脾氣不怎麽好,診療的時候下手卻很輕。
紗布一層一層被揭開,幾乎沒讓白梨感覺到痛。
隻是按壓周圍的時候,白梨才抿着唇吸涼氣。
醫生讓白梨拍了個片子。
觀察了幾分鍾,才推了推眼鏡道:“這是輕微的骨裂,在腳裸處,你這樣簡單處理肯定是不行的,更嚴重了吧?得用彈力帶固定,之後也不要再随意挪動。”
一個護士走進來替她纏繞固定繃帶,“有點疼,得忍着點啊。”
看着她腳腕上傷一點點被纏起來,偶爾還能擠壓到腫脹處,方野伸出手,輕輕的在她腦袋上揉了揉,“疼不疼?你還挺能忍的,也不知道跟我說?”
白梨卻笑盈盈的,“不疼。”
這麽說着,可背地裏她的手早已和衣角纏繞在一起。
比起腳疼,更讓她感到難過的是。
陵江肯定去不了了。
醫生說了要靜養。
方野絕對不可能再帶着她去了。
方野看着少女的表情低落,以爲她是疼了,也不忍心再說什麽。
從骨科醫院出來後。
确實如白梨所想的一樣,他沒有讓白梨去陵江。
可沒想到的是,他自己也沒去。
下車之後,方野就讓常立走了,看樣子是準備留下來照顧她。
二月底的陽光下。
白梨不想耽誤他的工作,窩在他懷裏小聲勸着:“你去吧,不用管我,我可以找個護工來,很方便的,真不用管我。”
方野把她抱到沙發上放下。
沉沉的歎了一口氣,聲音很輕:“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也不一定要現在去,隻是之前剛好有時間,現在沒時間了,就不去。”
白梨将信将疑:“真的?”
男人目光穩重,帶着點笑意:“嗯,真的,我不會拿工作開玩笑。”
而後,他把外套脫下,給白梨拿了一瓶椰汁,看向她的眼神溫和的不行,“還有,就算你不喊我哥了,我也沒可能不管你。”
白梨心裏微震,忍不住笑道:“按你這麽說,你是不是要管我一輩子?”
不知道爲什麽,這句話問出來,方野的笑意收斂了大半,溫和的眼神也變得嚴肅起來。
“是,得管你一輩子。”
很低的嗓音,無端聽出一種不屬于他能有的情深。
白梨知道他從不胡亂承諾,所以僅僅是一句話,就能讓她感受到不可思議。
或許是窗外的雪色沒有了,她又一次隐隐約約看清了方野的内心,方野好像……比她想象中的,要喜歡她的多。
她震驚極了,回過神後,趕緊拿過一旁的毯子蓋住發紅的臉,不願在出來。
方野扯了扯唇角,轉身到樓上去抽煙。
……
方野說照顧她,就真的沒食言過。
白天他出去忙時,常立會坐在庭院裏照看她。
晚上才輪到方野親自上手。
整個寒假過去了,白梨腳腕的傷也慢慢恢複,隻不過行動上還是緩慢了些,需要走得很慢,才不會被人看出什麽異樣。
開學的時候,方野還曾天天開車送她上學,惹得不少人側目觀看。
最主要的是,方野似乎更疲憊了。
白梨心思細膩的察覺到了這一點,仗着方野從不強迫她,在開學兩周後,很堅決的提出要自己去學校。
方野确定了她能走動不疼後,總算答應下來。
白梨松了一口氣,在最後一次方野送她上學的早晨,眉眼溫柔帶着笑容囑咐到:“你要好好休息,不要太累了,好不好?”
方野微微點了點頭。
少女忽然湊近,輕輕在他側臉留下一個吻,“謝謝你,來不及了,我去上課了。”
說完,就匆匆拿着包離去,腳步依然是慢騰騰的。
他盯着少女鮮活的背影好久,心裏明白,世界上就這一個人,會真心管他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