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深夜。
白梨裹着單薄綿軟的被單,睡得不太安穩,或許是天氣炎熱,或許是小腹部傳來的陣陣疼痛,令她飽滿的前額冷汗遍布。
樓下傳來開門聲和上樓的腳步聲。
雖然很輕緩,但足以把白梨淺薄的睡意喚醒。
有那麽一瞬間,白梨覺得腹部疼得像是絕症。
可這熟悉的疼法又讓她即刻從夢中清醒,在黑夜中靜默了三秒,她心髒驟然繃緊。
腿上有一抹難以忽略的濕濡感。
配合着腿上的痕迹。
是生理期提前沒錯了。
窗戶縫隙吹進來絲絲涼風,白梨忍着困意,輕車熟路地拉開自己的書包,忍着劇烈的疼痛去衛生間換了一張衛生巾。
那種要墜不墜的漲感讓她止不住顫抖,走起路來視野模糊,唇色也淡如白紙。
她的手扶着牆壁,那種格外冰涼的觸感像穿過了身體的脈絡,痛擊她的大腦産生耳鳴。
白梨咬着牙,彎着腰蜷縮進被子裏,妄圖靠強大的睡眠撫平一切疼痛。
她身體底子弱,經期疼痛這個毛病是從初中一次無聊的惡作劇開始的,她的繼妹與她一個學校,可能是嫉恨于她的成績,放學途中,佯裝要去遊泳館拿泳帽,又不經意的落水,把不會很怕水且處于經期的她逼下去救人。
然後,她剛一入水,就被掙紮的繼妹踩着上岸。
她差點上不來。
好不容易抓住繼妹抛來的浮闆,慢慢撲騰着往岸邊遊,然後被推開。
反複了很久,直到她再也沒力氣,隻能緊緊的抱着浮闆泡在水裏,刺目愕紅色從蔓延開,又被路過的人瞧見。
不懂那些人的目光是嘲諷還是同情,她隻明白,她上不去。
然後網上多了很多照片,一張是帶着紅色的池水照,一張是繼妹拉她上岸的親子照,她遭受到了惡意的排擠。
有人說她惡心,玷污環境。
再然後……
她隻聽見了胡女士的兩句安慰。
“你該懂事些。”
“這隻是一次玩笑。”
……
至此,白梨的每一次痛經,都像是掉進那天的池水裏,一樣的虛浮無力,一樣的冷冷冰冰,一樣大汗淋漓。
白梨本以爲這次也和往常一樣,逼着自己入睡就能挨過去。
可她失算了,時間推移到淩晨三點,這種痛意反而愈演愈烈,她用牙咬住手,另一隻手死死按着腹部,翻來覆去的試圖讓疼痛轉移。
房間内隻能聽見她虛弱的呼吸聲,以及窗外此起彼伏的蟲鳴。
白梨疼的快要暈倒,卻遲遲暈不過去,太陽穴突突突的跳動。
她猛的坐起身子。
忍着劇痛打開房門,一步一步邁向樓梯處。
她記得樓下有有藥箱,如果運氣足夠好的話,能找到一粒緩解症狀的止疼片。
全身血液在她下樓時都在倒流,腿部逐漸發涼,白梨來到客廳,忍着耳邊的嗡鳴,狼狽翻找着每一個抽屜。
她聽不見外面的聲音,但或許是翻找的聲音很大,驚擾了這個房子裏的另一個人。
看着面前閃過黑影。
白梨驚愕的回頭望。
直直撞上了同樣驚愕的方野。
他目光凝住,視線看向木質地闆上,那裏有一滴血迹。
紅的刺目。
“……”
白梨強忍着疼痛,放開抓着抽屜的手,滿臉尴尬的望着方野,絲毫不知道側漏的事情。
隻是因爲驚擾了他而感到抱歉,在痛感裏分出精力對他說:
“不好意思,哥,我吵到你了。”
“……”
不用說也知道少女在費盡心機找什麽。
方野彎身緩緩在白梨面前蹲下,從最下層的狹小隔層中拿出來一個藥箱,又倒出一粒止疼片放在瓶蓋裏。
保溫水壺裏有熱水,他用兩個杯子倒騰了兩三遍,等水的溫度下降後,才連着水和藥一起拿給白梨。
用最溫和的嗓音問她:
“很疼嗎?要不要去醫院?”
他知道這個小姑娘忍痛能力一向優秀,不是要命的疼痛,絕不可能把她捉弄成這幅狼狽模樣。
白梨搖頭的力氣都沒有,接過水杯和藥片,才用接近氣音的聲量說:“不用的,我吃個藥喝點熱水就好。”
“嗯。”方野沒說什麽,隻是趁她喝水的功夫,随意從桌面上抽出一張純白的紙巾,爲了避免少女看見那一抹紅色獨自尴尬,他快速擦去那一滴血迹,将紙巾扔進垃圾桶裏。
做這一切的時候,他動作刻意放的很輕,白梨沒有發現,隻是吃完藥後就顫顫巍巍爬回了房間。
上床之前,她又覺得不對勁,摸了摸身後,發現手上也黏膩。
想了想上樓前,并未在地上看見什麽痕迹,才松了一口氣。
忍着疼到浴室換了新的衛生棉和褲子,白梨才沉沉地躺在床上,借由吃過止痛藥的信念感,喘息等待藥效發生。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肚子那種要命的疼痛漸漸沒那麽厲害了。
她輕松了一些,正準備睡去。
房門被人敲響。
得到答複後,方野才從門外進來,他端着一杯水,聞着有辛辣和甜味,沒有冒熱氣,應該是恰好可以喝的溫度,手裏還撕扯着一張暖寶寶的塑料袋子。
紅糖水放桌上,他把暖寶寶遞給白梨,“貼上,再把紅糖姜水喝了,睡一覺就好了。”
白梨有些懵,不明白這個季節,家裏怎麽會有暖寶寶的存在,在觸及到方野手的那一瞬間她又明白了。
方野的手很涼。
應該是特意去了附近的藥房。
果不其然,方野又拿了一袋子藥上來,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什麽情緒,隻斟酌着用詞的在囑咐:“藥店的人說吃這些能好一些,你自己記得堅持吃,有什麽就喊我,别跟家裏沒人似的,知不知道?”
白梨聽着這些話,心重重的跳了一下。
聞着那抹淺淡的薄荷香味傳進神經,她忍不住把頭埋進枕頭與被子的縫隙之間,細細的說道:“謝謝哥,麻煩伱了。”
方野手落在她的頭發上,輕輕把她糊在臉上的發絲勾走,“哥哥就是用來麻煩的。”
很合乎禮數的,他沒有多留,伸手替她開了一盞夜燈,又關上了刺眼的主燈,才從房間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