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輕和,像在思考這個名字的用意,又像在呢喃。
卻沒有告訴她雲奶奶在不在這裏,也沒說他和雲奶奶是什麽關系。
白梨有些尴尬。
正準備再次開口詢問的時候,少年總算摸出了鑰匙打開房門,平淡地說道:
“既然是借宿,那就進來吧。”
白梨猶豫了一會兒,才站上台階,拖着行李跟上。
入目眼簾的是光潔的地面,她想禮貌先脫鞋,但又因爲沒有自帶拖鞋,而站在原地。
少年回眸,看見了她臉上的局促,淡淡的說道:“不用脫鞋。”
白梨松了一口氣,照做着踩在地面上,悄悄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房子不算很大,裝修風格卻比房子外部新一些,所用的都是有點年頭的木質家具,色調統一,沒有絲毫過時的模樣。
反倒平添了一種複古的貴氣感。
地面全鋪的深色木地闆,或許是材質用的好,經過時間的考驗,仍舊泛着光。
廚房在最後方,還有一個狹小的後院,客廳裏側,是一側樓梯,往上蜿蜒應該會通向卧室房間。
光潔實木的桌椅,一塵不染的家電,還有各種擺放整齊的物品,都在向她展示,這個家的主人很愛幹淨。
就連空氣都不能混濁,散着好聞的木香。
“上樓,把你的行李放進房間。”
少年說着,打開了樓梯間的燈。
白梨很有眼色的跟了上去,繞着樓梯上到二樓。
他打開左手邊的房門,目光轉回白梨身上:“你住這間。”
本來是一個肯定句,但或許因爲她是女孩,頓了頓,又試探性地加了一句:“可以嗎?”
“可以的,謝謝。”
雖然沒有仔細看房間,但無論怎樣,白梨都不會有任何意見。
本來就是她冒昧打擾了,有地方給她住就很不錯了。
她對于居住環境沒有要求,夏天的夜晚不會冷,就算隻鋪一張地墊,她也能睡着。
得到肯定的答複。
少年沒說什麽,轉身就下了樓,留她獨自一人适應新環境。
白梨目送着他離開,才拖着行李走了未來要住的房間,打量了一圈。
房間其實很好。
幹淨極了。
半側衣櫃都是空的,可以給她放自己的衣物,床上鋪着墨藍的棉麻四件套。幹幹淨淨,獨立衛浴,書桌台燈一應俱全,窗簾拉開,外面居然還有一個陽台。
晚風吹拂着地面,白梨放下行李箱,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按照這種老式房屋的格局來講,帶陽台衛浴的房間,一般都是主卧。
論一個借宿的客人來說,住在主卧好像不太合适。
還有她來了這麽久,也沒有看見媽媽說的雲奶奶。
少年的長相等等。
諸多疑點,讓白梨微微蹙眉,她轉身往樓下走去,想要問個清楚。
小樓一片光明。
少年就站在客廳打電話,他散漫地拎着一瓶水,聽着手機對面的話語,似乎完全忘了家裏還有她這個人。
或許是她的目光熾熱,少年在說話的間隙回頭,掀起眼皮朝她望去。
白梨愣了愣,壓低聲音,用接近氣聲對他說:“我能不能問你些問題。”
他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兩三秒,指了指沙發讓她先坐,然後對着手機簡單的應和了兩句。
白梨隻能先坐下,手指不安的攪動在一起。
兩分鍾後,少年挂掉了電話,略低的聲音傳來:“怎麽?”
“我的房間好像是主卧,我睡着合适嗎?”
安靜了兩秒。
他笑了下:“沒什麽不合适的,那房間就沒人住過。”
白梨又問:“那雲奶奶呢?我想跟她打個招呼,再商量一下,我該交多少借住費。”
少年卻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她的問題,隻拉了個椅子在白梨對面坐下,溫潤狹長的眸光疏涼地盯着她。
很久,才輕飄飄地說道:“出去了,很久沒住這了,所以你來,我還挺意外的。”
四周無比寂靜,隻有空調運行的嗡鳴。
白梨愣住了。
意識到确實是自己不請自來打擾了,她愧疚的吐出了一句:“很抱歉。”
内心陷入了更複雜的境地,這是一件特别失禮的事情。
那麽他又是誰?
似乎是看出了她眼裏的疑問,少年托着下巴擡眼,以平視的角度凝望她,眉眼冷戾,眸中似有深邃的海,語氣平淡:
“白梨,你挺善忘啊。”
這是他第二次喊出她的名字,接着用平緩又慵懶的腔調說着自己的名字:“真不記得了?我是方野。”
“……”
那一瞬間。
白梨有點難以置信。
不禁睜大了眼睛将少年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其實不用看的,他長得确實和小時候很像。
爲這張臉,和這次不能算作巧合的相遇。
她進門前已經設想過無數的可能性。
想過他是哥哥的堂兄弟,也奢想過哥哥沒有死。
此刻得到了最好的答案後。
白梨覺得心髒像是被人撕扯出一個缺口,有難以察覺的情緒和眼淚一起迅速流淌出來。
她張了張嘴,想說話
卻隻能哽咽一聲。
落下的眼淚,被方野用紙巾接住。
白皙骨節分明的指尖,輕輕觸碰到她臉頰。
他靜靜地看着她,突然“啧”了一聲,“哭什麽?”
“我…我以爲。”哽咽到失聲後,她說不下去了。
“嗯,以爲我死了?”方野接過她的話,聲音淡淡的,有一種漫不經心的調調。
好半晌後,才說道:
“我命硬,死不了。”
似乎是不想她繼續哭下去,也沒心情解釋别的。
他又抽了兩張紙巾放在她手裏,站起身來,懶洋洋道:“行了,小沒良心的,以後再說這些,去洗把臉,我帶你出去吃飯。”
白梨也哭的說不出别的話,看着面前的身影,擦了擦最後落下來的幾滴淚,逃一樣進了浴室。
看着鏡子裏紅眼紅鼻的自己,她狂捧了幾把水敷在臉上,仍舊是無法平複内心那種失而複得的欣喜情緒。
她哥哥沒死。
如她漫畫裏一樣,長大了,還和她畫裏長得那麽像。
盡管不知道爲什麽,那時的他沒回家。
但這已經很足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