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些信件之下,是一張塵封很久的整容記錄。
爲了接近任務目标,薛闵娜将自己徹底改頭換面,變成了另一個人。
她叫棠娜,也叫薛闵娜。
是棠莞的媽媽,也是司淮的愛人。
爲了家人的安全,薛闵娜沒有寄出一封信,也沒有打過一次電話。
大多數都是自言自語的書信。
在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學着他們的語言,穿着和她們差不多的服飾,将自己融入這個地區,成爲一個合格的“當地人”。
這一去,就是六年多。
那些秀麗的文字,司淮能感受到她沒有說出口的愛意,以及她的決心。
他小心翼翼地将這些信件放回木箱,低頭看着懷裏的小崽子。
下意識地想要扯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可他太久沒有笑過了,以至于笑容的樣子,都帶着勉強。
特别是他的眼睛裏還帶着悲傷,讓人更加難過了。
司淮第一眼就覺得這隻小崽子像極了娜娜。
特别是那雙漂亮的眼睛,清澈得像是可以看清人的靈魂。
隻是後來事情太多,他放下了想要再見見這個孩子的想法。
因爲他知道,自己的愛人一直生活在危險之中,他不能因爲有個小孩子和她像,而思人。
這對娜娜不公平,對棠莞也不公平。
司淮并不知道自己和娜娜有個孩子。
所以陰差陽錯,他們的相認耽誤了那麽多的時間。
娜娜離開景皎的時候,司淮并不知道她懷孕了。
如果知道……
如果知道,娜娜大概也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
司淮一直都知道,安穩的生活總要有人去守護,在薛家的教育下,娜娜的愛國信仰大于一切。
對于他的愛人而言,重要的不是她做了什麽,而是她能做什麽。
隻要有她能做的,她就會拼盡全力去做。
司淮想到這裏,伸出顫抖的手,摸了摸棠莞的腦袋。
他聽過一些關于棠莞的傳聞,也知道棠莞在節目上那副舍己爲人的模樣。
棠莞繼承了他愛人的品質。
是她生命的延續。
是竭盡所能地去幫助自己可以幫助的人。
在幫陸家尋找棠莞過往的時候,他就發現了,棠莞的過去,就像是被一雙看不見的大手遮住,什麽都看不見。
可那個時候,他隻是想着,大概隻是因爲棠莞足夠聰明,看見了他們的黑暗面。
他們對棠莞的來曆閉口不談,封鎖棠莞所有求救信号,隻有這麽一個綜藝。
隻有一個和外界聯系的綜藝可以讓棠莞出現在其他人面前。
如果,司淮是說如果。
如果棠莞真的被頂替了名額,陸蔺沒有去孤兒院提前看參加綜藝的人選。
是不是自己和娜娜的孩子,就會在那個孤兒院裏,無助地死去。
像是那些被丢棄在破爛房裏的枯骨,又或者像是那些被做成怪異樣子的孩子……
景皎和淮南太遠了,以至于,棠莞可能一輩子都找不到自己。
小小的她,沒辦法從那個封閉的牢籠裏逃出來,也沒辦法恢複記憶。
她隻能在那些人編織的謊言裏,做一個噩夢。
想到這裏,司淮緊緊地抱住了棠莞。
多不容易啊。
他們在這裏相遇,又在這裏相逢。
這是娜娜留給自己最後的“情書”。
她把棠莞教得很好,是個令人驕傲的孩子。
棠莞清晰地感受到了司淮的情緒,他的體溫覆蓋在自己的身上,像是春日推開風雪,帶來溫暖。
像是回到小時候,媽媽抱住自己的時候。
全然擁抱自己。
棠莞的眼睛有些模糊,看着髒兮兮的房間突然有了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和極度悲傷地哭泣不同。
一大一小隻是默默地掉着眼淚,然後相互伸出髒了的手,給對方擦臉。
最後他們看着對方的花臉,露出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表情。
司淮的聲音還是帶着沙啞,但整個人的真實感,卻比棠莞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多多了。
“走吧,我們收拾一下這裏,然後回家。”
回家。
這是棠莞無論多少次聽見都會覺得心動的話。
而站在外面的傅聞之和保镖們面面相觑,有些摸不準他們什麽時候才可以進去。
傅聞之看着手腕上的兒童手表,然後推開門:“行了,可以進去收拾了。”
棠莞已經在打掃衛生了,司淮也跟在她的身後,看起來兩人的關系好了許多。
隻是在相處的過程中,還是有些生疏。
這間小房間其實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收拾的。
這棟樓很久之前就沒有人居住了,那個時候還沒有封窗,很多流浪的人就翻窗進來,把這裏面的東西能拿走的都拿走了。
留下的,隻有一些不方便攜帶的東西。
就連那個僅剩的台燈,都是因爲台燈是焊在桌面上,沒有辦法輕易移動才能留下的。
三個小時後,棠莞一行人才從裏面走了出來。
隻是在離開的時候,棠莞站在原地,看了許久,像是要把這裏的一切都深深地刻在腦海裏。
她有種預感,她還會回來。
他們坐上直升機,順着來時的路,回到了景皎。
隻是和來時不同,司淮這一次坐在了棠莞的身邊,緊緊地抓住棠莞的手,把傅聞之擠到一旁。
傅聞之:……
棠莞其實感覺有些不真實。
從欣欣孤兒院出來其實還沒有半年。
但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比她之前的幾年都多。
她有家人了。
還知道自己不是被抛棄的孩子。
也知道自己是爸爸媽媽愛意的延續,不是不被喜歡的。
這是巨大的驚喜,是棠莞知道的,最動聽的答案。
司淮并沒有把棠莞送回陸家,而是連帶着傅聞之一起回到了司家。
他帶着棠莞走進空了好幾年的兒童房,然後從裏面的衣櫃裏,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衣服,遞給棠莞。
“我早就準備好你的一切了。”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你應該會在這間房間裏長大的。”
棠莞呆呆的抓着手中的衣服,默默地低下了頭。
然後放下衣服,像個小炮仗一樣沖到了司淮的懷裏,緊緊地抱住了司淮。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話。
她想說。
沒關系,她已經足夠幸運。
從離開孤兒院的那一刻起,她遇見的都是好人。
媽媽想要保護的國家。
真的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