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傅聞之隻是壓下了棠莞的手,嘴裏用西西裏語說着:“看不出來嗎?她不喜歡你。”
弗爾就當作沒有聽見一樣,隻是用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棠莞,似乎隻要棠莞多說一句重話,他就要哭出聲。
然而,棠莞隻是若無其事地轉過頭,乖巧地待在傅聞之的身後。
他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麽,一旁的克裏斯已經率先出手了。
不爲别的。
克裏斯感覺到,周圍朋友的眼神都有些埋怨了。
是了,弗爾跟大家不一樣,他本來就不會來到陽光之下的。
他連和人介紹的名字都是假的!
想到這裏,克裏斯伸出手就拉住弗爾,嘴裏還說着:“好啦好啦,糖糖害羞嘛,弗蘭克你就不要強迫糖糖了。”
“不然……”
克裏斯的眼神有些壓抑,威脅的話在嘴裏繞着圈子。
說真的,在這些家族長大下的孩子,又有幾個是單純不知世的?
他們看見了世界的頂端,也看見了以家族爲利益集團的世界。
他們看得見每件事物的價值。
他們看見的不是價格,而是定價者。
衡量每個人、每件事的價值,已經成爲本能。
現在克裏斯也看見了這件事的價值,他是中間位,現實的天秤倒向棠莞這邊,他需要站在棠莞的身邊。
所以克裏斯抓住了弗爾,帶着他離開了這個并不歡迎他的聚會。
棠莞看着弗蘭克離開的背影,緩緩地收回了視線。
她的指尖有些涼,心魂未定。
不知道爲什麽,棠莞在他的身上,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硝煙的味道。
這種味道讓她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裏也聞到過。
傅聞之看着棠莞已經陷入沉思,也沒有打斷她。
隻是眼神落在兩人手掌相接的地方,有些莫名地笑了笑。
笑容轉瞬即逝,沒人看清。
而棠莞,也因爲這一次意外下水,突然心中對水的懼意也少了許多。
其實從一開始,棠莞就是願意改變的。
她隻是在建立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上有些膽小,但在改變自己這方面,棠莞一向是膽子很大的。
她根本就不懼怕這些外來因素。
她很勇敢。
至少比這些認爲棠莞是一朵脆弱冰晶的小朋友們,想象得更加勇敢。
棠莞再次轉身,走向了泳池。
就在她動作的一瞬間,才意識到自己和傅聞之的手還牽着。
她搖了搖手,示意傅聞之放開,然而傅聞之就像是看不懂棠莞動作一樣,直勾勾地走到棠莞的面前,問道:“糖糖是想要學習遊泳嗎?”
棠莞歪了歪頭,用雙黑色的眼瞳打量傅聞之。
像是一隻小貓在觀察眼前的人類最真實的想法。
她的視線落在兩人相接的地方。
然後點點頭。
被拉住手,也沒辦法打手語。
而且棠莞環視一圈,似乎也隻有傅聞之是個好的“老師”。
陳碩喜歡一個人呆着,自己自然不能找他教自己遊泳。
克裏斯剛剛拉着弗蘭克走了,現在人也不在這裏。
而陸澤……
棠莞的視線落在陸澤的身上,看着他用蛙泳在遊泳池裏,默默地搖了搖頭。
算了吧,那個遊泳方式真的不太好看。
于是在傅聞之的争取下,他帶着棠莞一步步走進了遊泳池。
随着棠莞的動作,周邊的水波蕩開波紋,宛若綻放的銀月之花。
她身上的傷疤在月光之下,都像是獨特的花紋。
銀色的紋路像是沉睡的蝴蝶,它們在小憩,隻需要一陣風,就可以展翅而起。
漂亮的骨頭在水中,傅聞之牽着棠莞的手,拉着她走向溫柔的池水。
周圍的聲音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安靜。
或許這就是棠莞特有的魔力,能讓周邊的人,慢慢地安靜下來。
蕩起的水滴落在水池之中,是向死而生。
被克裏斯拉走的弗爾停下腳步,站在原地。
他的身影藏在黑暗處,隻有一雙藍色的眼睛沒有落入黑暗。
他看着眼前的玩伴,突然開口道:“克裏斯,這艘遊輪多少錢?”
克裏斯有些摸不着頭腦,不知道弗爾爲什麽突然問了句這個,隻是反問道:“你也想買一艘?”
弗爾沒有回答,隻是用視線看向頂層甲闆的位置,似乎在想着什麽。
克裏斯可不敢讓弗爾繼續看那裏了。
弗爾他們這個家族,腦子多少有點毛病。
一旦看上了什麽東西,那就是拼盡全命地想要得到。
克裏斯還記得,前幾日弗爾才和他教父炸了個拍賣場,隻是因爲那家拍賣場把他們想要的紅寶石拍給了一位商人。
這讓他們很生氣,直接把那個拍賣場給炸了。
于是第二日,那枚紅寶石就“巧合”地落在了他們的手上。
至于是不是真的巧合,那就隻有當事人才知道了。
克裏斯想到這裏,感覺自己頭都大了。
自己隻是一個五歲多的崽崽啊,爲什麽要這麽多慮。
不過就是一艘幾千萬的遊輪,也不算太頂尖,要不直接送給克裏斯算了。
于是克裏斯開口就是一句:“你喜歡?那我送給你好了。”
然而弗爾卻搖了搖頭,反手把克裏斯關到了旁邊的房間裏。
克裏斯:???
克裏斯聽見門外電子鎖被損壞的聲音,一下子急了。
他猛地拍門,嘴裏喊着:“弗爾?!你幹什麽!”
“弗爾!開門!”
然而手上拿着電子設備的弗爾聽見克裏斯的聲音,隻是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嘴裏吹着口哨,不慌不忙地往二樓走去。
他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哪怕那是個活人也一樣。
“阿秋!”
棠莞從遊泳池裏剛探出頭,就打了個噴嚏。
還沒等棠莞反應過來,她就被人抱到了岸上。
柔軟的毛毯遮住了棠莞的身體,隻有少量的微光透過毛毯的縫隙落了進來。
一雙手揉了揉棠莞的腦袋,給她擦拭身上的水漬。
棠莞一下子站了起來!
這太過了!
她長這麽大,還沒誰這樣觸碰自己!
也許是因爲棠莞的動作太大,讓幫她擦水的傅聞之一下子收回了手。
他看着從毛毯裏露出一個腦袋的棠莞,藏在身後的手指撚了撚,嘴裏還在說着道貌岸然的話。
“要擦幹,不然會感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