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暗影徹底講完了玉桐公主在書院被辱一事後，蒼華皇帝也落下了最後一子，滿意地掃了一眼棋盤，顯然黑子已經逆風翻盤，赢了曾經占據上風的白子。
他風淡雲輕地揮了揮衣袖，活動了幾下肩膀，仔細欣賞着這局棋，眼底劃過一絲不悅。
南宮玉桐在書院被欺辱的事情，他自然知曉，這也正按照他心中所想的那個方向發展中，卻被姜鳳卿的突然出現給打斷了。
想到這兒，蒼華皇帝不自覺皺起了眉頭，輕歎了口氣，看來得另選去南國和親之人了。
玉桐一事就此作罷，而他更不知道南宮璃那個逆子究竟是裝傻，還是當年真的被吓傻了，這一個兩個的，都不讓他省心。
半響，他才把棋子一枚一枚都撿到棋簍中，邊收拾棋盤，邊問：“南宮璃在書院可還安穩？有什麽其他的異動沒有？”
提到南宮璃，蒼華皇帝眼底暗藏冰冷，這個皇子瘋的真不是時候，恰好就在他的母妃跳井時，讓他怎能不起疑心？
這些年南宮蒼華也明裏暗裏試探過南宮璃，在南宮璃身邊安插眼線，卻都沒露出什麽馬腳。他始終都不敢确定，南宮璃究竟是不敢妄動，還是真的被吓瘋了。
還有，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姜中侍的二女兒手握能調動五十萬兵馬的虎符，不論他的哪位皇子娶了她，都會獲得白客将軍和白府、姜家的支持，這是個不容小觑的助力。
到時候若是嫁了哪位皇子，那可就是半隻腳踏到了龍椅上，皇位唾手可得。
這還了得？
南宮璃爲何會突然過來求着他，要去書院學習？莫不是也打起了姜中侍的二女兒的主意，也要觊觎他的皇位？
想到這兒，蒼華皇帝眼裏浮現出一抹殺意，透着一股可怕到極點的陰冷氣息，讓人不寒而栗。
南宮璃不是想去翰辰書院嗎，那他就讓南宮璃去，且看看南宮璃能做出什麽和傻子不沾邊兒的事。
暗影立馬拱手回複道：“奴才們着重觀察了六皇子幾天，發現他在書院的狀态，和在重華宮的時候别無兩樣。
夫子教學的時候他在睡覺，姜家三姑娘幫着玉桐公主教訓犯上作亂的仆從時，他急着去看熱鬧，還差點掉進假山下的池水中，連衣袍上都沾了水漬，去了假山那邊兒，也隻是蹲在那裏在玩‘抓子兒’……”
蒼華皇帝動作麻利地蓋好棋簍，心下有些惱怒，不由問道：“若是南宮璃沒有異動，那高軒是誰殺的？”
“高軒？”
暗影心下一驚，心髒砰砰直跳，這都過去多長時間了。當時皇上不是還賞賜了高軒父親加授昭武将軍高仲廣一些金銀珠寶，以作安撫。
他本以爲這件事會就此作罷。卻沒想到，皇上還惦記着高軒這回事兒呢，可見這帝王的心意有多深不可測。
‘咣當’一聲，蒼華皇帝将手中整理好的棋簍摔到了桌案上，震的裏面棋子嘩嘩作響，心底的怒火蹭蹭往上竄，他咬牙道：“那個高軒前一天還想讓南宮璃受胯下之辱，結果第二天夜裏就橫死在了高府後門口，你不覺得奇怪嗎？”
他展開雙臂，揮了揮衣袖，消了些長袖上的褶皺，順便掩飾住了眼底的陰沉，語氣中沒什麽情緒地說：“更何況，時至今日，高仲廣一家子都覺得是朕想替那逆子報仇，因此殺害了高軒，朕憑什麽要背這莫須有的罪名？”
最重要的是，他不能爲自己辯駁明白，也不能斷定就是南宮璃殺了高軒，找不出殺害高軒的兇手，他就得永遠背着這罪名。
暗影在旁邊聽的心驚膽戰，他瞬間瞪大了雙眼，皇上這是在懷疑是六皇子殺了高軒？
他的手掌心頃刻間沁出了冷汗，深吸一口氣，猶豫着回答道：“六皇子小時候雖然跟着太傅随意學習了幾招掌法，也就是些皮毛。
但自從六皇子心智瘋魔以後，就再沒練習過武功。可是那高軒死狀凄慘，奴才研究過，高軒是被什麽薄片瞬間劃破了喉嚨，瞬間斷氣而亡。光是傷口就有一厘米那麽厚。”
暗影下意識伸出手指頭，在皇上面前比了個傷口深度，繼續道：“以六皇子的那點武功，還遠遠達不到這種一擊斃命的程度，所以，高軒的死，應該和六皇子無關。”
“那你說，高軒是怎麽死的？”蒼華皇帝雖然語氣依舊陰沉，不過卻也沒像剛才那般咄咄逼人，周身的威壓也逐漸收了起來，可見已經逐漸接受了暗影這個解釋。
“回禀皇上，奴才認爲，是銀月阙中的人殺了高軒，因爲這種幹脆利落的招數，很像是銀月阙訓練出來的人的手法。”
蒼華皇帝起身走到書案旁，坐在了大葉紫檀靠椅上，随手拿了一本堆疊成小山的奏疏，細細批閱了起來，反問：“銀月阙中的人爲何要殺高軒？又正好是欺辱了南宮璃的後一個晚上？這未免也太巧了。”
雖說無巧不成書，但皇帝最忌諱的就是這諸多的巧合都湊在一塊兒。
暗影連忙道：“回皇上，奴才此前就查到過，這個高軒之所以一直混迹于青樓賭坊，是在替别人物色一些無父無母孤身一人的乞丐、酒鬼、賭鬼……”
他的話還沒說完，蒼華皇帝就把手中的折子摔在了桌案上，直接打斷了暗影的話，沉聲吩咐道：“行了，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暗影回完話後，才猛然想起那高軒的背後牽連甚廣，遠不是他能夠随意提及的，幸好皇上沒有罰他已經說出口的過失。他後知後覺地驚出了一後背冷汗，連行告退禮抱拳時，手指都在發顫，“奴才告退。”
等暗影退出養心殿後，蒼華皇帝又把目光轉到了被他摔到書案上的奏疏中，他現在才看清楚，這是公良旻上表的奏疏。
奏疏中交代了公良旻去賭坊抓了胡顯雨，将他送回了胡府，并且定了明日傍晚押解胡顯雨去往房陵城。
還提到了若不是姜家三姑娘及時出現，玉桐公主的名節就會有損。
最後也不忘誇贊陛下英姿飒爽，爲國家之棟梁，臣等謹緻敬意。
蒼華皇帝盯着這份奏疏看了好一會兒。
這個公良旻還真是八面玲珑，把胡顯雨發落去房陵城就是他想提出來的，現在又在奏疏上提及了姜中侍的三女兒，這不是明擺着叫他不要忘了姜鳳卿這麽個功臣。
他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這個姜鳳卿給他攪了局，他現在還要賞賜她，真是令人不快。
不過，想讓南宮玉桐去南國和親一事還尚未有定論，現在也隻能先把此事做足了，才好安撫人心。
蒼華皇帝又在靠椅上枯坐了好半天，想通了其中的利害關系。才側頭，把一直在養心殿門口候着的張公公叫了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