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瘋婆子被她教導的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現在突然跑來找她要五千兩白銀,莫不是在外面欠了賭債?
可這五千兩白銀也太多了吧?這瘋婆子果真是被嬌慣的沒邊兒了,五千兩白銀可是說輸就輸出去了,真當她這兒是錢莊啊?想過來要多少就有多少?
想到這兒,趙姨娘暫且穩住了心神,她托扶着椅子扶手,慢慢坐直了身子,松了一口氣,露出一副被責罵後怯生生的可憐模樣,語氣爲難地朝姜鳳卿道歉:“姨娘不過是多提了一嘴,風卿你别生氣嘛。”
趙姨娘這幅唯唯諾諾的樣子,就連她的貼身丫鬟都看不下去了,出言維護道:“我們小主隻是關心小姐,并沒有别的意思,小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是想把我們趙小主也氣死才高興嗎?”
“南絮,你住口!怎麽能這麽說風卿呢?”
趙姨娘等南絮說完了,這才不痛不癢的呵斥了一句,轉而柔聲安撫着姜鳳卿:“姨娘隻是想問清楚,你是不是又在外面賭博了?欠了多少賭債?你實話跟姨娘說,姨娘幫你想想辦法。”
姜鳳卿眼底劃過一絲冷意,南絮口中那個被她‘氣死’的姨娘,曾經也是父親最得寵的姨娘,但那個姨娘自己生不出孩子,就處處找她的麻煩。
當時她年紀尚小,又是吃不得虧的性子,不知從哪個丫鬟那兒聽來了‘不會下蛋的母雞,連個女人都算不上’這種話,見一次那個姨娘,就說一次,言語犀利且不分場合,每次都把那個姨娘怼的氣憋紅了臉,情緒慢慢開始低落,終是忍不住上吊自殺了。
但當時也不止她姜鳳卿一個人這麽說,府裏的丫鬟奴仆也都在私下議論這件事,是那個姨娘自己性子軟弱,做不了主,成不了事,到頭來才弄了那麽個結果。
“南絮是吧?”姜鳳卿雙目淬冷,上下審視着南絮。
南絮身形一僵,連忙低下頭,雙手揪緊了袖口,恨不得把剛才的話收回去,她以爲眼前這個嫡次女和會和以前一樣,不屑與她們這些丫鬟較真,沒想到卻……
此刻她隻能等待着姜鳳卿的發落。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你是從五六年前才來的姜府,那時候柳姨娘已經上吊自戕了,你又是如何得知了她的事?”姜鳳卿自然知道柳姨娘斷氣的時候整個姜府都鬧的人心惶惶,有幾個嚼舌根的丫鬟仆人也不足爲奇,但重點是……
“既然沒有親眼所見,就敢在我面前傳播這些流言風語。”
說到這兒,姜鳳卿目光轉到了趙姨娘身上,言詞犀利地搖搖頭,“姨娘,你教出來的丫鬟可不太行啊。”
趙姨娘心下一噎,笑容立即僵在了臉上,這瘋婆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牙尖嘴利了?
她恨鐵不成鋼地剜了一眼南絮,艱澀開口:“風卿教訓的對,南絮這丫鬟确實有些不太穩當……”
“敢在主子面前出言不遜,還不快到外頭跪着去。”
南絮依舊站在原地不服氣地怒視着姜鳳卿,半點都沒有要受罰的意思。
趙姨娘撩起眼皮,陰冷的目光直視着南絮,語氣裏帶着警告:“南絮,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是不是?”
南絮剛接觸到趙姨娘的目光,連忙低下頭,“是,小主。”
随即,她敷衍地朝姜鳳卿行了一禮,不服氣地冷哼一聲,直接轉身走出了房間。
上不得台面的東西,姜鳳卿看着南絮的背影,心下冷哼了一聲。又把目光移到了趙晩棠身上。
這趙姨娘是又想幫她擦屁股嗎?是認爲賭博輸的錢就是小事?即便她輸的傾家蕩産,也要給她收拾爛攤子?
别以爲她不知道,倘若她真的賭博輸了這麽多錢,趙姨娘就隻會跪求祖母和她爹爹幫忙,還會裝出一副可憐樣兒,說這個嫡女根本不懂她的操心和爲難之處。
可實際上卻不會替她出一分錢,而且還在祖母、爹爹訓斥她的時候,處處維護着她,更能挑起祖母和爹爹的火氣,讓她受更重的責罰。
“風卿,你這張口就要五千銀兩,姨娘實在是拿不出來啊。”趙姨娘爲難的歎了口氣,連眼睛裏的光都暗淡了下去。
“姨娘這些年一直在爲這個家勞心勞力,有什麽好吃的、好錦緞都用在了你和鳳落、鳳曦身上了,再說姜府家大業大,光是丫鬟奴仆就五六十個,還要每個月給他們開些月例銀子,出去置辦些用的,到頭來也不剩下什麽了……”
“哼!姨娘就是不疼愛我了!”姜鳳卿直接打斷了趙晩棠的絮叨,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眼淚又唰地滑落。
她直接抓着趙晩棠的胳膊拭淚,埋怨地嘟囔:“姨娘以前可疼愛我了,我說什麽就是什麽,如今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說着,她一甩趙晩棠的胳膊,抱胸轉過身去,佯裝生氣地說:“難不成姨娘以前都是裝的?”
趙姨娘一瞬間冷汗淋漓,連忙走上前握住了姜鳳卿的手,柔聲安慰着,“風卿你可不能這麽說啊,這五千兩銀子是個大數目,就算姨娘真的有這麽多錢,也不敢放在府裏啊,自然是存放到錢莊了,要取出來也得一些時間。”
姜鳳卿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可是神情還是有些苦惱,“那我的筆墨紙硯怎麽辦?”
她自然不會一來就和趙晩棠要這麽多錢,不過是先提出一個拒絕不了的要求,讓對方愧疚。那之後她說出來的條件,對方自然是能滿足就盡量滿足。
趙姨娘一噎,眉間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耐煩,這瘋婆子說謊真是張口就來。
這麽多錢都能在臨安城買一處六進的四合院了,什麽樣的筆墨紙硯用得了五千兩銀子?
真拿她當傻子忽悠呢?
趙姨娘壓下心頭的火氣,從牙根裏擠出來這麽一句話:“姨娘這兒隻有五百多兩銀子,你拿着這些暫時先找着那上好的筆墨紙硯,等以後姨娘再給你籌集些……”
“啊?才五百兩銀子啊?”姜鳳卿扯了扯嘴角,意有所指地說:“姨娘你對我的愛隻值五百兩銀子啊?”
“你!”
趙晩棠瞳眸裏怒火更盛,她拍了拍胸膛,現在可不能讓這瘋婆子與她生疏了,她的書安還沒長大呢。且等到書安長大的,到那時她非得把如今受的苦加倍還給這瘋婆子!
想到這兒,趙晩棠心裏的氣漸漸消了點,臉色依舊不太好看,“一千兩,姨娘最多能拿出一千兩銀子,再多真沒有了。”
姜鳳卿把自己的手從趙姨娘的手中抽出來,“既然姨娘能拿出一千兩,想必倆千兩也不在話下。”
“姨娘,倆千兩,就這麽定了。”
‘啪嚓、咣啷’!
看着姜鳳卿走出房間的背影,趙晩棠氣的一把拿起床頭櫃上擺着的陶瓷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瘋婆子!真是個瘋婆子!她這種行爲和打劫有什麽區别?!”
屋内的東西都摔的差不多了,趙晩棠總算是松了一口氣,突兀地她坐在椅子上有些愣怔。
她掌管姜府雖然時間較長,但這兩千兩銀子畢竟不是一筆小數目,直接讓她少了一半的私房錢,這次真是下血本兒了。
剛走出秋柊的院門,姜鳳卿就聽見身後傳來了砸東西的巨大聲響,嘴角微微揚起,眼底卻是十足的諷刺之色。
看來這趙姨娘還真是氣的不輕呀。
跟在她身後的小盈也被這聲響吓的瞬間挺直了腰闆,“我的天!小姐,秋柊院怎麽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啊?”
“趙姨娘呀,估計是想以陶瓷替代鞭炮,慶祝自己幫了你家小姐我的忙。”姜鳳卿一走出秋柊院,整個人的精神了起來,早就沒了剛才在秋柊院那副可憐兮兮的小哭包模樣。
回良鳳閣的路上。
“小姐,奴婢剛剛在秋柊院的表現怎麽樣?”小盈一路上都是興緻勃勃,跟在姜鳳卿身後絮絮叨叨的講個不停。
“哦~我的小盈好棒棒!”姜鳳卿回應的有些敷衍。
小盈的情緒卻一點也不受影響,轉頭看着姜鳳卿好奇地問:“小姐,您真要買那什麽全天下最好的筆墨紙硯嗎?”
“找着看呗,說不定還真有那麽好的東西呢。”姜鳳卿回答的随意,壓根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想從趙晩棠那兒大撈一筆才是真的。
小盈聽着逐漸皺起了眉頭,側耳看了看自家小姐,歎了口氣,又轉回去了,隔了一會兒,又重複着相同的動作。
姜鳳卿被她看的有些臉熱,抽了抽嘴角,停下了腳步,轉頭看着小盈,“你想問什麽?本小姐給你一個暢所欲言的機會。”
“小姐……”小盈提心吊膽地看着姜鳳卿,深吸了一口氣,“小姐此前對趙小主可就像親生女兒一樣啊,怎得最近似乎有些……有些不對付了。”
小盈斟酌着用詞,生怕一不小心說錯了話,惹惱了自家小姐。畢竟從前自家小姐對那個趙姨娘可比對姜夫人還親切。
姜鳳卿心裏嗤笑一聲,像親生女兒?她前世把趙晩棠當成親生母親對待,那趙晩棠把她當什麽?當成父親的傻女兒,倒是慣會在她身後捅刀子。
她眼眉淡淡掃過小盈,繼續朝着良鳳閣走去,語氣淡然:“既然趙姨娘把我當成親生女兒看待,自然是要給我買最好的東西啊,過年過節不得給我塞個紅包什麽的啊?不然她還能白認我這個便宜女兒啊?”
“一般人家收個丫鬟還得靠銀子籠絡人心呢,趙姨娘難道還想着一分錢不花就白得這麽大的便宜啊?”
“小姐說的對啊!”
小盈連忙跟了上去,像是開竅了一樣瘋狂點頭,“老夫人和白大将軍他們不都是有什麽好東西,都是先緊着小姐挑嘛。這麽一想,這個趙小主還真是沒給小姐買過什麽貴重東西,倒是靠着小姐在姜府裏享受了不少好處。”
“孺子可教也。”姜鳳卿滿意的點點頭。
倆人又走了沒兩步,就看見一位穿着深褐色衣袍,容貌俊朗、眉眼鋒利的少年郎肅立在良鳳閣門口,這人腰間系着一把短刀,雙手各拎着幾包用牛皮紙包好的東西。
“代雪?你怎麽會在這裏?可是榮親王讓你來的?”
小盈的眼神瞬間泛起了亮光,激動的搖晃着姜鳳卿的手臂。
榮親王還真是對小姐上心啊,昨天小姐出皇宮的時候,榮親王就專門來給小姐披上披風,現在又派了貼身侍衛過來送東西,真是日日思念着她家小姐。
“是。”代雪點點頭,走上前向姜鳳卿行了個大禮後,把手中的藥材遞給了小盈。
“昨日我們家王爺答應了要給風卿姑娘送藥材,自是不會食言,這些可都是王爺親自挑選的。王爺還要奴才叮囑鳳卿姑娘,莫要再傷了自己的身體。”
他們三人站在良鳳閣門口,高聳的門樓影子恰好遮住了姜鳳卿的上半張臉,一條黑線齊刷刷從她的鼻尖斜着到耳朵上分割開,雙眼恰好影藏在黑影下,黑漆漆的,很讓人看不清楚她是怎麽想的。
不提這件事,姜鳳卿早就忘了她脖子上有傷,剛才沒覺得,這會兒,她的脖子倒是開始隐隐作痛了。
她伸手輕觸脖頸,語氣淡然:“榮親王每日辛勞的爲國分憂,難爲他還記得這種小事。”
代雪連忙點點頭,“風卿姑娘一直都是我們家王爺第一要緊的人,王爺自是事事都上心。”
“那就替我多謝你們家王爺了。”說完這句話,姜鳳卿擡腳走進了良鳳閣,完全不想再多說一句話。
“哎!鳳卿姑娘?”代雪一愣,疑惑地看着她越走越遠,連忙開口叫住了她。
“你還有什麽事嗎?”姜鳳卿回頭。
“奴才是想問問,鳳卿姑娘就沒有什麽要奴才轉達給王爺的話嗎?”
“沒有。”
說完,姜鳳卿直接轉身進了屋子,動作幹脆利落,沒有一絲猶豫。
等小盈追着進了屋子,姜鳳卿已經悠閑地喝起了茶水。
“小姐,奴婢現在去把這些藥材熬了?”小盈莫名感覺自家小姐現在心情不是很好,她的語氣也變得小心翼翼。
“拆開,看看裏面都是些什麽好東西。”姜鳳卿打量着南宮琢差人送過來的四五包藥材,指尖輕輕敲擊着桌面。
小盈動作麻利地将用牛皮紙包起來的藥材都一一拆開,鋪平擺在了桌子。
“新香草、野木魚、白竻薳、樟木鑽,都是些随處可見的藥材,對消腫止痛生肌也倒是有點用處。”姜鳳卿伸手随意翻了幾下,就用絲帕擦了擦手指。
下了結論:“南宮琢倒是敷衍的很認真。”
“小盈,你看看這些藥材的包裝上是不是還印着德濟堂的印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