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
入夜。
徐勇正睡着,卻是猛然睜開眸子,眨眼間,‘砰’的一聲,便是一支羽箭破門而入插在了牆上。
徐勇一個翻身下床,拔下那支羽箭,在看見上面的紙箋後,赫然瞪大了眸子。
‘甯毓勾結禁衛軍造反,陛下危險!’
清風餍。
此時蘇輕默正在清風餍。
蘇輕默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皎潔月光,眸中不見思緒。
“師叔以爲…”
蘇輕默淡聲道:“今夜甯毓,可能事成?”
夜遷沉站在蘇輕默身旁,沉聲道:“那便要看默兒,想不想事成了”。
如甯依岚被殺那夜,同樣一問,同樣一答。
蘇輕默眸光一晃,擡眸看向了夜遷沉。
“便是默兒現在反悔,也來得及?”蘇輕默看着夜遷沉,淡聲問道。
夜遷沉看着蘇輕默,眸中不見冰寒,盡是柔和。
沉聲道:“如你所願”。
蘇輕默微微苦笑。
“這世間,似乎沒有師叔辦不到的事,亦或者說…”蘇輕默看着夜遷沉,深色莫名。
輕聲道:“這世間,沒有王爺辦不到的事!”
皇宮門口。
此時,宮門千總林氦看着宮牆下的幾萬精兵,冷汗都流了出來。
“徐将軍,你掌管京城兵力,本應保衛皇城,眼下無陛下召見,就私自領兵前來,可是要造反麽!”
也幸而領隊之人是徐勇,林氦此時還能穩住心神。
徐勇此人他是熟悉的,斷然是不可能造反的,可這無緣無故…
眼前大概有三萬人馬,若是這些人硬闖,他這不足兩千的守衛,豈非是要将皇宮拱手讓出麽!
這般一想,林氦越發慌亂。
徐勇卻是快速走來,急道:“林氦,宮内出事了!”
林氦一驚:“你這是什麽意思!”
徐勇咬牙道:“你先讓我上去!或者你下來!”
林氦沉思片刻,對一旁近百守衛喊道:“放下弓箭!”
‘唰’的一聲,衆人齊齊放下弓箭,卻皆是緊張的盯着下面,惶惶不安。
徐勇見此飛身而上,直接拉過林氦,将那紙箋遞過去,急道:“若禁衛軍當真造反,陛下怕是…”
兇多吉少!
林氦看後渾身一震!
徐勇的意思他怎會不明白!
禁衛軍三千精兵,武功皆是出類拔萃,若當真生了異心…
僅靠陛下身邊的八名暗衛,定是防不住的!
“可…”林氦緊張道:“徐将軍這紙箋是從何而來?可能确定?”
“我不能确定!”徐勇急道:“就是因爲不能确定!我才隻帶三萬人馬前來确認!你倒是速速打開宮門讓我進去啊!”
徐勇都要急瘋了,偏這林氦還有心思問這問那。
他手中握有京城十萬兵馬,卻也不敢全部統帥而來,若當真如那紙箋所寫,隻是禁衛軍控制了皇宮,三萬人足以平亂。而若那紙箋是假的,三萬人也不至于引起軒然大波。
徐勇的想法,林氦自然是聽明白了。
可…
他當真是不敢将這三萬人放進去啊!
“徐将軍,僅憑一個紙箋,恕末将無法開宮門!”林氦硬着頭皮道。
這三萬大軍被放入皇宮,若隻是個鬧劇倒還好說,大不了是他與徐勇被陛下責罰,可若…
林氦看向徐勇,擋在前面一動未動。
可若是徐勇生了異心,入宮謀反,這三萬人便足以控制皇宮!
到時,他便是将反軍放入皇宮的罪人!
他正色道:“徐将軍,若非有足夠的證據證明禁衛軍造反,否則,恕末将不能放這三萬人入宮!”
徐勇氣的一跺腳,真恨不得一掌拍死林氦了!
可拍死林氦之後呢?總不能将這宮門兩千守衛全殺了吧!
便是全殺了也沒用!宮門鑰匙在林氦手中!
他咬牙道:“我要是有證據,就直接帶領十萬人馬前來了!”
不就是沒有證據麽!
他怒道:“眼下宮内不知是何情況,你若在拖個一時半刻,陛下可就真出事了!”
皇室暗衛怕是抵擋不了太久。
“這…”林氦也是面色焦灼,可…
他看着這三萬人馬,是真害怕啊!
“林氦!”徐勇急道:“你打開城門讓我進去!若陛下無事,我絕不多留,立刻帶人出宮!陛下責罰由我一人承擔!”
話都說到這等程度,可見徐勇是有多急。
他是真的心急如焚,因爲…
甯可瑤還在宮裏!
林氦卻仍是猶豫不定,忽然,他想到什麽說道:“徐将軍稍等!我親自入宮查看,若宮中無事自然皆大歡喜,若…”
林氦說道:“若半個時辰後我還未回來,徐将軍便帶人入宮!”
說完,林氦對一旁的守衛交代道:“若我半個時辰還未回來,你們便放下牆梯,讓徐将軍帶人入宮!不得抵抗!”
城牆極光,極滑,無着力點,徐勇輕功高強,他能上來,卻不是所有人都行的。
那守衛看着林氦,猶豫片刻,到底是說道:“卑職領命!”
徐勇顯然不願這般,可林氦拼死不放行,他也無計可施啊!
到底是說道:“林千總小心一些,若有蹊跷,切勿打草驚蛇,速去速回!”
若禁衛軍當真造反,林氦這一去,便是極爲危險的。
皇宮内。
此時,宮内如往常一般,鴉雀無聲。
禁衛軍眼看要巡視到勤政殿外,卻是準備向西走去。
陛下早有吩咐,勤政殿不得靠近。
左右,若有人入宮,也定會被他們發現,這些年來也平安無事。
今夜正是左衛周勤值夜,此時他竟從勤政殿方向走來,衆人見到周勤,停下腳步道:“周衛”。
周勤點點頭,說道:“不必巡視了,今日便留在勤政殿外”。
衆人見此互相看看,皆露出疑惑之色。
一人說道:“周衛,今夜,就隻留在這裏麽?”
周勤點點頭道:“方才徐公公找我,說陛下今日龍體抱恙,讓禁衛軍在外守着,不許任何人來打擾”。
他歎息道:“情況不妙,眼下太醫正在床前守着呢”。
原來如此!衆人面色凝重,太醫都守在身邊,想來…
“卑職明白!”衆人齊聲道。
事關重大,此事萬萬不得外傳。
夜色漸深,更深露重。
禁衛軍守在勤政殿外,卻聽遠處突然傳來聲響,衆人警惕的擡眸,手也摸向了劍柄。
眨眼間,便是一人到了近前。
“林千總?”周勤走上前道:“你不在宮門守着,跑宮裏來作何?”
林氦在看見周勤時,眸光一動。
上前道:“無事,京兆尹邱大人也不知有什麽案子要深夜觐見,我與他關系不錯,便親自來通傳了”。
他目光看向勤政殿,問道:“徐公公可在裏面?”
誰知,周勤卻道:“怕要讓林千總白跑一趟了,今夜陛下不見任何人,林千總回去告知邱大人,明早觐見吧”。
“這…”
周勤察覺些許不對,故作鎮定道:“若非急事,邱大人絕不會深夜求見,我既來了,還是要替他問上一句的”。
說着,林氦便要向勤政殿走去。
誰知…
周勤大步上前擋住了林氦,冷聲道:“陛下有令,今日任何人都不見,林千總是沒聽懂嗎?”
林氦終于看出蹊跷,不悅道:“周衛這是何意?我隻想問徐公公一句,都不可麽?”
周勤則是冷聲道:“陛下早有交代!今日任何人等不得靠近勤政殿!我等也是聽令辦事,還望林千總不要讓我們爲難!”
林氦聽後,眯着眸子道:“我隻想見徐公公一面!”
“抱歉!”周衛上前一步,冷聲道:“我等職責所在!”
“我若非要進去呢!”林氦冷聲道。
“那我隻能抱歉了!”周勤一字一句道:“擅闖陛下寝宮,殺…無赦!”
話落,禁軍衆人竟是‘唰’的一聲,長劍出鞘,凜冽的看着林氦。
林氦一動未動的盯着周勤,面上不見什麽,心裏卻已是驚濤駭浪!
許久,他歎道:“罷了!看來我隻能對不起邱大人了!”
說完,他對周勤一拱手,便轉身離開了。
周勤看着林氦離開的背影,眸中閃過什麽,很快便消失不見了。
宮門。
眼看要近半個時辰,徐勇在外已是心急如焚,正在這時,林氦終于趕了回來。
見林氦安然無恙的回來,徐勇總算是松了一口氣,暗道,看來宮内無事。
誰知,林氦二話不說,拿出鑰匙喊道:“打開城門,讓徐将軍入宮救駕!”
徐勇渾身一震!
怎麽…回事!
林氦卻來不及解釋,急道:“陛下危險,徐将軍快去救駕!”
他這一路入宮,遇暗衛見他求見陛下,皆沒有阻攔,唯獨在勤政殿外,被禁衛軍攔了下來,周勤如此阻攔,竟不惜宮内動手,他連徐公公都沒有見到!
那說明什麽…
禁衛軍,已反!
陛下十之八九,已被幽禁勤政殿!
隻是眼下,動靜還未在宮内傳開。
随着機關轉動的聲音傳來,皇宮城門緩緩打開,徐勇和林氦的心,也都提了上來。
徐勇喊道:“衆将聽令!入宮救駕!”
軍令如山,下面三萬人,毫無畏懼,便向皇宮而入了。
誰知正在這時…
徐勇和林氦竟是同時擡眸,喊道:“趴下!”
眨眼間,一支羽箭破空而來,帶着呼嘯的風聲。
城牆上一名守衛還未反應過來,便被刺穿了身體。
而後便是第二支,第三支…
眨眼間,數百羽箭向襲來,讓人措手不及。
“徐勇!”林氦揮劍打掉一支羽箭,厲聲喊道:“怎麽回事!”
他剛打開宮門,爲何就突然飛來這麽多箭!
徐勇更是莫名其妙,不停揮劍抵擋着,喊道:“我也不知道!”
而正在這時,轟隆聲響起,盔甲摩擦的聲音傳來,他們站在城牆上,霎時瞪大了眸子。
隻見遠處,黑壓壓一片湧來,讓人心驚!
“徐勇!你好狠辣的手段!”
三萬人?呵!這三萬人隻是來騙去自己信任,騙自己開門的手段!
餘下的七萬大軍!在這呢!
“關城門!快關城門!”林氦大喊道,身上已被冷汗浸透。
徐勇更是震驚。
他顫聲道:“這…不是我的人!”
“放屁!”林氦怒道:“京城中除你手中握有十萬大軍,便再無官兵了!”
說着,他一劍刺向徐勇,恨的咬牙切齒。
十萬人馬…
皇宮完了!
他難逃一死,也定要拉上徐勇!
誰知,徐勇一把打開他的劍,後退數步,對下面的大軍喊道:“禦敵!禦敵!回身禦敵!絕不能讓他們入宮!”
不必他說,徐勇的人也反應了過來,還未進去的士兵們已然轉過身來,手持長劍滿身戒備了。
隻是看這人數…
他們死死攥着劍柄,心裏無不駭然。
人數,太多了!
“殺!”
第一聲兵器聲傳來,毫無停留。
“保護皇城!保護陛下!”徐勇的人大喊着,便與之交戰在了一起。
林氦卻瞪大了眸子,震驚道:“當真不是你!”
“都說了不是我!”徐勇急道:“我即刻入宮去救陛下!”
“等等!”林氦慌張道:“既然不是你,那你另外的七萬大軍呢?”
徐勇卻是急道:“誰知除了禁衛軍還有軍隊!那七萬人并未集結,來不及了!”
說完,徐勇一躍而下,向宮内而去。
林氦心急如焚,看着下面交戰的雙方,連身子都在微微顫抖。
對方大概在七八萬人,而徐勇的兵,宮門内外都有,一分爲二無法施展,此時宮門已然大開,這些人闖入宮中…
怕用不上一刻鍾!
“先救陛下!”林氦一咬牙,也飛身向宮内而去了。
清風餍。
夜風微涼,夜遷沉褪下外衫爲蘇輕默披上。
俯身含笑道:“何時發現的?”
蘇輕默眸光微晃,看向夜遷沉竟不知是何心緒。
低聲道:“是兄長的一句話,提醒了我…”
那日,她在仇墓樓,沈言卷說…
‘我蟄伏京城多年,卻從未聽聞這樣一人!本以爲他是北祈之人,與你相識已久,可僅僅半年的時月,你怎能這般輕信于他啊!’
霎時,蘇輕默便想通了許多。
兄長所言不錯!
燕甯京城,的确沒有這等身份的人!
燕甯皇權,在這人眼裏,猶如蝼蟻!
所以,如兄長所說,他定然是…
北祈的人!
當時,蘇輕默隻是有此猜測,而後她要夜遷沉救出甯可瑤,也是存了試探的心思!
今夜大亂,近十萬兵力馬上便會控制京城,如若事成,甯毓必定登基!
她之前有恃無恐,是因燕甯帝器重丞相府,也并不知她身份,所以身爲丞相嫡女,她安全的很。
可甯毓登基便不同了!
蘇遠鶴是甯禮琛的人,甯毓登基後,必會殺之後快!
自己沒了丞相嫡女這身份…
且以甯毓心狠手辣的性子,許有可能會利用自己,逼迫夏宗交出兵權!
到時,她就真麻煩了。
縱使莫深等人武功高強,可又如何能與京中大軍對抗?更别說…
還能救出瑤兒了!
按她的計劃,便是提前引出甯可瑤,今夜趁亂離京!
可這人…
這等情況之下,他不慌不忙,仍能護自己平安,更能救出瑤兒,這等鎮定…
分明是身居高位的自信!
是手握重權,更勝一籌的身份!
答案呼之欲出!
除了北祈皇室,不作他想!
可在北祈生活五年,她也從未聽聞這樣一人!
她助三皇子奪嫡,對北祈皇室清清楚楚,那些皇子她大多見過,卻絕無這等氣勢萬千之人!
若說有…
便隻有一人!
就是那神秘莫測,權傾天下的…
玄王夜遷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