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遠鶴卻毫無心疼之意,厲聲道:“杜妍絮,你心思惡毒,殺我孩兒,當真以爲我不敢如何你麽!”
杜姨娘都被這一巴掌震懵了,蘇遠鶴一喊,她終于反應過來。
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喊道:“老爺竟認爲,是我害了這個賤人的孩子麽!”
話音剛落,蘇遠鶴便怒喊道:“難道你敢說,不是你做的麽!”
“我有何不敢!”杜姨娘滿腹怨氣,不甘心的看着蘇遠鶴喊道:“你我多年情深,竟比不過一個賤人的挑撥離間麽!老爺口口聲聲說我給紫藤下了滑胎藥,老爺可有證據?!”
“此事隻有你知道!這便是證據!”蘇遠鶴怒道。
杜姨娘聽後無力的坐在地上,那看着蘇遠鶴的眸中滿是委屈。
單憑如此,老爺竟就認定,是自己所爲麽…
“什麽叫隻有妾身知道?”
杜姨娘起身,質問道:“難道栩苓院的下人們不知道麽?不過一個奴婢而已,妾身有何好怕?便是生下孩子又能如何,難道還能擡了夫人麽!”
杜姨娘幾乎是嘶喊出聲:“妾身有什麽好怕的!”
蘇遠鶴哪裏見過杜姨娘如此歇斯底裏,他眯起眸子,是在斟酌!
杜姨娘此話不假,便是紫藤生下孩兒,他也不可能将紫藤擡成夫人,畢竟丞相夫人,不可能是個奴婢出身!
正在這時,紫藤哭着走來道:“姐姐,便是妾身生下兒子,也不可能替代三少爺的,妾身隻是個丫鬟,老爺憐憫才住進栩苓院,其他的,妾身是萬萬不敢多想的啊,嗚嗚嗚”。
紫藤邊哭邊說,那蒼白虛弱的模樣,倒當真惹人心疼。
這番話,也成功讓蘇遠鶴剛剛退下的懷疑和怒氣,又升了起來。
不錯,雖不能擡成夫人,可這孩子勢必會影響到志兒,杜姨娘又怎會無動于衷呢。
而杜姨娘猛然看向紫藤,像是要殺了她一般。
一個賤婢而已,竟敢挑撥她與老爺的關系?
紫藤,紫藤!
她非叫這賤人死無葬身之地!
就在這時,卻聽見蘇遠鶴冷聲道:“你若什麽都沒做,何爲要問府醫柔兒的情況?”
又爲何要監視栩苓院的一舉一動!
蘇遠鶴怒道:“你敢說得知柔兒有孕後,半點動作都沒有麽!”
蘇遠鶴目光陰冷,看着杜姨娘的神色中盡是猜忌。
自從蘇輕默回府,杜姨娘做了多少事毀蘇輕默清白?一個女兒尚且如此,更何況紫藤腹中,許是男丁呢!
杜姨娘見此心頭一涼。
老爺
不信她!
許久,她咬牙道:“老爺,這些年來,妾身所做之事,哪一件不是老爺應允的?妾身又何時自作主張過?難道老爺甯可相信一個奴婢,也不相信妾身麽!”
杜姨娘說的情真意切,本以爲能夠打動蘇遠鶴,然而到了蘇遠鶴的耳朵裏,卻變了樣子!
這些年來,她所做的事.
都是自己應允的!
杜姨娘這是在提醒自己,當初殺沈離,殺蘇輕默.
都是自己的意思!
杜妍絮,這是在威脅他麽!
而紫藤站在一旁,心裏十分得意。
老爺如此疼愛自己,今日便是休了這黃臉婆也不無可能!
若日後這丞相府當真隻有她一個女主子…
那這孩子沒的,也值了!
哈哈哈。
可就在紫藤得意之時,蘇遠鶴冷聲道:“别忘了你的身份!”
話是對杜姨娘所說的,而蘇遠鶴說完
竟一甩衣袖,直接大步離開了!
蘇遠鶴此話是在提醒杜姨娘,威脅他之事,莫要再有第二次!
而杜姨娘卻會錯了意,認爲蘇遠鶴是在提醒自己,她隻是個姨娘!
不要忘了她的身份!
杜姨娘咬着牙關,滿腹的委屈與不甘。
這些年來她打理相府,從未向蘇遠鶴要過名分,可現在,老爺竟爲了一個下賤的奴婢這般對待自己!
她滿眼殺意看着紫藤,都是這個賤人害得自己!
而此時,紫藤也懵了!
蘇遠鶴.
竟然走了!?
老爺竟然就這般走了?!
老爺即便不休了杜姨娘,至少也要讓她交出中饋,讓自己掌管啊!
可杜姨娘安然無恙,那自己的孩兒.
就白白沒有了麽!
不!
憑什麽!憑什麽啊!
而後卻見杜姨娘向她走了過來,紫藤霎時渾身一顫。
“來人!來人!”想起杜姨娘的手段,紫藤隻覺得頭皮發麻。
幾名丫鬟趕緊跑過來扶住紫藤,将她護住。
杜姨娘卻在她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一字一句道:“你怕是離死不遠了!”
說完,杜姨娘冷哼一聲,便轉身離開了。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而本就剛剛小産的紫藤,被這麽一吓,竟是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碧空院。
見槿夏回來,蘇輕默勾唇一笑,淡聲道:“如何?”
槿夏走到蘇輕默身旁,努努嘴道:“杜姨娘生生挨了蘇遠鶴兩巴掌,嘴角都打出血了!真是可惜啊.”
蘇輕默挑眉道:“可惜什麽?”
槿夏一本正經道:“可惜下手的人不是我啊!否則這兩巴掌下去,我非打的蘇心娩都不認識她!”
蘇輕默莞爾一笑,并未作聲。
今日起,杜姨娘隻會越加絕望。
紫藤其實并未小産,因爲從頭至尾,她根本就沒有懷孕!
被查出‘有孕’,是因爲槿夏在紫藤的食物中下了藥,而今日的落胎藥,也是槿夏放的罷了。
目的嘛,是杜府!
事情還要從清風餍出事那日說起。
那日蘇輕默匆匆趕去清風餍,問夜遷沉都知道些什麽,而夜遷沉擺弄着墨玉扳指,隻回答了四個字。
祥樂酒樓!
夜遷沉早便查出祥樂酒樓是杜府的産業。
杜勝想逼夜遷沉娶杜梓濘,如此機會,蘇輕默怎能不加以利用呢!
她原本打算一舉毀了所有人,可偏偏那日杜梓濘與蘇心娩來‘看望’自己,還說出那一番話來,她便知這花柳病與杜梓濘,脫不了幹系!
于是蘇輕默便找來了那喜婆
不!
不是喜婆!
那婆子本就是西郊窯子的東家!
起初蘇輕默找到她時.
“哎喲這位姑娘,你這容貌”那婆子看着蘇輕默眼睛都直了!
她見過的女子不計其數,卻從未見過如蘇輕默這般五官驚美,完美無暇的女子!
“姑娘這容貌若在我這裏,婆子我定然好生呵護,絕不讓你受半點委屈哎!”那婆子一副要将蘇輕默吞下去的模樣。
槿夏站在一旁,拿起桌案上的茶杯,‘砰’的一聲捏了個粉碎,便是那婆子身後的兩名大漢,都驚的後退半步。
那婆子立刻回神,尴尬一笑道:“瞧我這話,倒是失禮了,隻是不知貴人來我這,是有何事?”
蘇輕默面色無常,淡聲道:“劉婆子,你這窯子近幾年,生意如何?”
那婆子先是面上一僵,而後笑道:“窯子不比青樓,都是些窮客,哪裏有什麽生意?可婆子我指它生計,姑娘若想打我這窯子的主意.”
那婆子臉色一冷道:“婆子我便是拼了命,也是不允的!”
“劉婆子想多了”,蘇輕默淡聲道:“小女無意這窯子,恰恰相反,小女是給劉婆子送生意來的!”
“送生意?”那婆子一挑眉毛,顯然不大明白。
“劉婆子可知道戶部侍郎那杜大小姐,杜梓濘?”蘇輕默開門見山。
劉婆子聽後一笑:“溫錦樓曾經的頭牌,聽說腰肢纖細,男子一掌可握,當真是位佳人呢!”
蘇輕默笑道:“劉婆子這地方,許久沒有新姑娘了吧!”
蘇輕默這一笑如初雪消融,旭日光暈,竟是美得不可方物,可那婆子見了隻覺得
毛骨悚然!
她立刻變了臉色,搖頭道:“姑娘,那杜梓濘可是戶部侍郎的嫡孫女,可是官家女!當初那溫錦樓的下場…”
她冷哼一聲道:“婆子我可不想步了後塵!”
杜梓濘那樣的女子,她如何不想弄到這裏?
可她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動官家的人啊!
蘇輕默則是說道:“成大事者何拘小節,劉婆子可不是膽小之輩!”
那劉婆子卻是說道:“婆子我膽子不小,可卻也知道惜命!”
誰知,蘇輕默卻道:“如若我告訴婆子,杜府要覆滅了呢?”
那婆子先是眸子一亮,而後卻搖了搖頭道:“這無緣無故的,一點子風聲都無,杜府能出什麽事?姑娘可莫要利用了婆子,就一腳踹開吧!”
眼前這位姑娘顯然與杜梓濘有仇,是要利用自己毀了杜梓濘。
蘇輕默卻是似笑非笑道:“劉婆子以爲,要對付杜府,小女需要假手于人?”
那婆子聽後,目光不自覺的看向了一旁的槿夏。
加之蘇輕默一身不凡之勢.
她閱人無數,心知這女子的身份絕不簡單!
卻是不知是京城哪股勢力,如此隐秘了。
而後,便聽見蘇輕默繼續道:“今日找你,單因我不想杜梓濘死的太過容易罷了,小女有話直說,一千兩黃金爲禮,我要劉婆子以清風餍的名義去杜府提親,将杜梓濘接出府後,杜府便會被抄!”
蘇輕默一字一句道:”到時,杜梓濘任你處置!”
而劉婆子簡直吓了一跳,暗道這女子到底是誰,竟能無聲無息的将侍郎府扳倒?!
“這”她眸光微轉,顯然是在猜測蘇輕默所言是真是假。
“那杜府,會被抄家?”那婆子壓低了聲音道:“且清風餍.”
話未說完,意思卻很明顯了!
五年前清風餍忽然出現在京城,開業便首屈一指!這些年,清風餍的主子從未露過面!
顯然,她不想惹上清風餍。
蘇輕默卻是手指敲着桌案,淡聲道:“我的意思,便是清風餍的意思!”
劉婆子眸子一亮,她等的就是這句話!
這名女子,與清風餍有關!
見那婆子放下防備,蘇輕默說道:“杜府不日便會被滅門,退萬步說,若小女真的騙了你,婆子大不了殺了杜梓濘,來個毀屍滅迹罷了!左右人是以清風餍的名義接走的,杜府要查,也該是去清風餍查!”
而後,蘇輕默聲音漸冷,一字一句道:“京城并非隻這一處窯子,劉婆子可明白?”
與誰合作
都是合作!
那婆子一震,卻見槿夏将腳邊的箱子打開,一千兩黃金赫然出現在她的眼前。
說不心動,那是假的!
即有錢财,又得一名頭牌,誰會拒絕呢!
這女子所言不錯,京城并非她這一處窯子,如此好事若是落到别人手中,她如何能心甘?
許久,劉婆子一咬牙道:“最後一個問題,姑娘說能代表清風餍,如何證明?”
若這女子與清風餍無關,自己可是慘了!
到時清風餍爲了澄清,定會與杜府一同追查帶走杜梓濘的人!
杜府加之清風餍,自己便是有九條命也不夠死的!
卻見蘇輕默一笑,從衣袖中拿出一塊黑色令牌,上面淺淺刻着‘清風’二字。
“劉婆子派人将這令牌送去清風餍,若那林掌櫃收下,便可證明我與清風餍的關系!”
那掌櫃的若不知其中含義,又如何會不聞不問的收下呢。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許久,劉婆子将令牌收下,一咬牙道:“姑娘要我何時做?”
蘇輕默莞爾一笑:“明日一早,劉婆子便以清風餍葉公子的名義,前去杜府提親,吉日定在七日後,到時婆子隻要将杜梓濘接出杜府,便悉聽尊便了!”
蘇輕默垂眸一笑,杜梓濘,既然你這麽想嫁給葉公子,就風風光光的‘嫁’好了,本小姐也算是救你一命!
畢竟
七日之後,蕭暮堯便會傳消息給邱承,讓邱承去查祥樂酒樓!
果不其然,一箱箱的金子被搬出,燕甯帝焉能不怒!
而杜府那兩根‘救命稻草’.
暗衛失蹤,李鉛一案,甯禮琛被夜遷沉玩弄于股掌之間,自顧不暇。
至于蘇遠鶴.
自然要仰仗紫藤‘小産’了!
杜府被抄是在深夜,消息定會在第二日早朝後傳遍京城,蘇輕默算準時辰,一早讓紫藤’小産‘,爲的便是蘇遠鶴得知這噩耗時,杜姨娘也剛好來求杜府一事!
而眼下,杜姨娘的慘狀…
遠遠不夠!
她失去娘親,失去外祖,在蘇府備受煎熬的十年,和九死一生流落在外的五年,全拜蘇遠鶴和杜姨娘所賜。
那鮮血付命,屍骨無存,沈府十七口口烈日炎炎下頭顱落地,鳳鳴悲聲之下,換來的是蘇遠鶴,杜妍絮和蘇心娩的養尊處優,金玉滿堂!
血親身首異處,枉死無魂,剩她孤身一人,生死置外,回京複仇!
那麽眼下,杜姨娘這僅僅幾日的傷心,如何能夠相抵呢!
緩緩垂眸,蘇輕默冷聲啓唇:“當年沈府是即刻斬首,那麽杜府,又怎能秋後呢!”
皇宮。
天色漸暗,禁衛軍剛剛換崗,金水長廊内,孟朔擡手搭在趙吝的肩頭,笑道:“老秦值夜,趙右衛可要去我府上小酌一杯?”
禁衛軍統領孟朔,與禁衛軍右衛趙吝,雖是上下屬的關系,可私下裏是極好的。
趙吝絲毫沒有做屬下的自覺,他迅速後退一步,‘惶恐’道:“孟統領還是饒了我吧!被你那三妹妹瞧見,又要把我罵的狗血淋頭了!”
孟沁那嘴…
可是要命的事!
“哎呀”,孟朔拍了拍趙吝:“你堂堂八尺男兒,竟怕一個姑娘家?罵兩句就罵兩句呗”。
趙吝沒好氣道:“那是罵兩句的事麽?你那妹妹,你不怕?”
上次孟沁斥責他們喝酒時,這人耷拉着腦袋,活像老鼠見了貓,可是沒敢反駁一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