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這裏人山人海,可杜梓濘仍是一眼就認出了夜遷沉。
他站在人群之中,負手而立,如劃破黑夜的繁星,如野火焚後的冥花,那般的與衆不同,盡顯風華。
“是他,是那位公子.”杜梓濘喃喃道,想都未想,便直接走了過去。
“公子.”杜梓濘盈盈停在了夜遷沉的身邊,楚楚動人的看着她,那聲音,簡直要柔出水來了。
夜遷沉正與蘇輕默看着蘇心娩和甯依岚下棋,誰成想,一旁突然傳來這麽一聲,嬌裏嬌氣,讓人.
作嘔!
夜遷沉側頭,便看見了滿眸期待的杜梓濘。
而蘇輕默才真叫傻眼了。
杜.杜梓濘?!
蘇輕默瞪大了眸子,暗道這杜梓濘竟還有臉出府麽?她當真是低估了杜梓濘的臉皮啊!
可出府也就出府吧,她怎麽就奔着這人來了?
這一聲嬌喚,着實讓自己頭皮發麻。
卻聽見杜梓濘繼續說道:“公子可還記得小女?”
那雙眸子含情脈脈,盡是期待的看着夜遷沉。
夜遷沉卻是周身驟冷,沉聲道:“滾!”
這話一出,杜梓濘霎時後退一步,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夜遷沉,那神情受傷,似乎是沒聽懂夜遷沉說什麽一般。
難道他忘記自己了麽?那日他既肯出手相救,今日又爲何會這般冷漠呢?
“公子.公子不記得我了麽?”杜梓濘委屈道:“十日前,小女的荷包被小賊偷了去,正是公子幫小女攔下了那小賊,找回了荷包啊!”
蘇輕默聽後更是驚訝,暗道這人如何看,怎麽看,從哪看,也不像是多管閑事,憐香惜玉之人啊!
夜遷沉就更不必說了,他根本沒聽杜梓濘說了什麽,而是直接冷聲道:“莫深!”
而後,隻見夜遷沉身後忽然出現一人,根本未看清他是如何動作的,便聽見“啊!”的一聲慘叫.
杜梓濘猛然跌倒在地!
右肩傳來針紮般的劇痛,手臂已經完全擡不起來了。
“公公子,你”杜梓濘捂着右肩,心裏的疼卻更讓她無法忍受。
公子爲何爲何會這般對她?!
他竟讓暗衛對自己出手?
爲什麽啊!
那日他分明還幫了自己啊!
杜梓濘怕是高估了自己,那日夜遷沉與莫深走在路上,身後那小賊破口大罵不說,顯然是要撞過來了,莫深這才出了手。
眼下,他對杜梓濘這一掌未用内力,可杜梓濘若再敢接近他家主子,他便不會這般好脾氣了。
“公子,小女小女隻是想與公子道謝啊,公子爲何這般待我”
此時,杜梓濘咬着唇瓣,兩行清淚緩緩落下,委屈又不甘的看着夜遷沉,那滿眼的難過,真是好不可憐。
“撲!”一聲,蘇輕默卻實在沒忍住笑了出來。
她原本還想,杜勝之前去清風餍找葉公子所爲何事,眼下她總算是明白了,原來.
竟是杜梓濘看上了葉公子!
杜梓濘這是要交付身心,以身相許啊!
饒是蘇輕默這般清冷的一人,也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音,着實想問一問杜梓濘,腦子莫不是壞掉了?單瞧這人對她的态度,顯然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而杜梓濘聽見聲音,這才發現夜遷沉身邊竟然還有一名女子!
這一眼望去,杜梓濘怒火中燒。
隻見她一襲白衣,青絲半挽,是說不出的出塵脫俗,那腰若約素,柳弱袅袅,竟是比自己柔美萬倍,她面紗遮顔,可那露在外面的剪水秋眸,如水中清月,顧盼生輝,撩人心懷。
正.
帶着笑意看着自己!
那居高臨下的模樣,那似有若無的嘲諷,霎時讓杜梓濘怒火攻心!
是誰!爲何自己感覺有些眼熟?
她竟敢笑話自己?
賤人!
是因爲她!都是因爲她公子才會這般對待自己的!那日公子明明都幫了自己,今日定是因爲這個賤人!
杜梓濘狠惡的盯着蘇輕默許久,卻是聽見夜遷沉冷聲道:“還不滾麽?”
那聲音如冰封三尺,白雪皚皚。
霎時,杜梓濘渾身一顫。
她咬着唇,不可置信的看着夜遷沉冰冷,卻依舊讓她着迷的面容,顫抖着起身,那眸中的不甘和狠辣都還未褪去,便含淚跑開了,
蘇輕默見此含笑道:“這可是葉公子,今日前來看擂的目的?”
一旁的莫深聽後險些咬掉自己的舌頭,暗道放眼四國,竟有人敢與他家主子這般說話?!
而夜遷沉眸子半阖,睥睨着頗有些幸災樂禍的蘇輕默,若非還顧及着師兄所托,夜遷沉當真想一掌拍死她算了!
“蘇大小姐回京已兩月有餘,杜府仍是如日中天,倒是不知,蘇大小姐作何感想?”夜遷沉冷聲道。
蘇輕默一噎,暗道這人平日裏看着不可一世,冷心冷肺的模樣,罵起人來竟也這般‘惡毒’!
她回京月餘,一心裴府便算了,還要對付蘇府那幾隻妖魔鬼怪,哪裏倒得出空去理會杜府,況且,她也沒讓杜梓濘好過了。
一想到杜梓濘曾經可是溫錦樓的頭牌姑娘,蘇輕默便消了氣,心下暗道,葉公子
倒是不虧!
蘇輕默勾起唇角,顯然心情不錯的看向了那擂台。
而這一看,笑意更濃。
蘇心娩與甯依岚都是自小苦練琴棋書畫之人,眼下,倒當真是‘旗鼓相當!’
亦或者說是.
半斤八兩!
二人的棋藝其實也算不錯,可錯就錯在.
與方才對弈宋公子那盤的精彩絕倫相比,眼下這盤,實在是太過平平無奇。
這布局未見有多高超也就算了,二人每每落子更是要猶豫許久,顯然十分吃力。
這就不免讓人懷疑,五公主方才與宋公子對弈時的遊刃有餘,跑哪去了?
真假,一看便知!
蘇輕默笑道:“此局,已無繼續的必要!”
相信眼下已有不少人看出破綻,甯毓和甯依岚這如意算盤,怕是要落空了。
“可惜可惜”,蘇輕默惋惜道:“倒是我那二妹妹,又成功引起了甯禮琛的注意!”
蘇心娩本就不是爲了奪擂,她的目的是毀了甯依岚的美夢,随了甯禮琛的心意。
“不願你那庶妹稱心如意?”夜遷沉仍是那般神色清冷。
蘇輕默也不扭捏,直接說道:“自然不願”。
雖這麽說着,心裏卻也并不介意,左右不管蘇心娩如何蹦哒,也不過是秋後的螞蚱罷了,蘇心娩的性命,她信手拈來!
誰知夜遷沉聽後卻是直接說道:“莫深”。
蘇輕默見莫深應聲退下,便是疑惑道:“葉公子要做什麽?”
誰知,這人卻是說道:“自然是幫蘇大小姐那庶妹試試,甯禮琛是不是可付之人!”
蘇輕默聽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便轉眼看向了上面的棋擂。
有戲不看,王八蛋!
而此時擂台上,甯毓的臉色都變了。
本以爲宋喆棋藝高超,不會再有人上來比試了,可誰想到半路會殺出個程咬金!
若當真是個棋藝精湛之人也就算了,岚兒便是輸了,也不會太過難看,可這蘇心娩的棋藝與岚兒相差無幾,二人下到這等程度,輸赢難分,卻毫無精彩之處,簡直讓他丢盡臉面!
甯禮琛則正好相反,他此時唇含笑意,若非場合不對,險些要拍手稱快了。
他自然知道,今日蘇心娩這一出十有八九是爲了自己,若沒有清風餍一事,娩兒的确不錯,可一想到蘇輕默那傾國傾城的面容…
卻正在這時,隻聽‘啪’的一聲脆響,似乎是什麽撞擊在竹子上的聲音,而後
“不好!”倒是韓銳最先開口,便一把抓住江賢的手臂,拽着他就跳下了擂台。
而後‘吱嘎’的聲音傳來,隻見那三米高的竹牆竟開始向内傾斜!
“岚兒!”甯毓也抓起甯依岚飛速跳下了擂台,而甯禮琛與甯湛一看不妙,也一個翻身跳了下去,眨眼間,整個擂台上便隻剩下蘇心娩一人了。
蘇心娩擡頭,就看見那竹牆搖搖欲墜,耳邊傳來的是吱嘎吱嘎,和竹子斷裂的聲音。
眼看便要向她砸下來了!
蘇輕默看着這一幕眯起了眸子,她倒真想知道,她這二妹妹,會如何是好呢!
“啊”,也幸而那竹牆傾斜的還算緩慢,蘇心娩終于是反應過來,大喊一聲便慌張的起身,連滾帶爬的向擂台下跑去。
’砰‘的一聲巨響,竹牆終于是禁受不住,轟然倒塌,重重的砸在了那擂台之上,霎時間灰塵飛揚,棋盤也好,矮桌也好,皆是被砸了個粉碎。
而蘇心娩,正趴在地上。
她衣衫滿是灰污不說,頭發也亂了,神色間盡是慌張和驚吓,哪裏還有剛才上台時的秀麗冠絕了。
而她絲毫不知自己狼狽的模樣,正回頭驚恐的看着那被砸毀的擂台,甚至還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蘇二小姐無事吧?”
蘇心娩聽到聲音擡頭,竟是甯毓站在她的面前,勾唇說道:“本殿護妹心切,倒是忘了蘇二小姐,蘇二小姐可傷着了?”
眼中那嘲諷和鄙夷不言而喻。
甯毓自然是要護着自己胞妹的,可甯禮琛
四公主即沒在這裏,他又無人需要護着,可他竟然.
就這般自己跳了下去!
蘇心娩鼻子一酸,徒然就紅了眼眶。
二殿下那神色分明是在說,自己毀了擂台,壞了他的計劃,爲太子殿下做了這麽多,可
太子殿下根本就不關心自己的死活啊!
霎時,蘇心娩心裏一疼,如萬箭穿心。
而後,隻聽甯毓低聲道:“你以爲你是蘇遠鶴之女,本殿便不敢要你性命了麽?”
說完,甯毓冷笑一聲,便大步離開了。
蘇心娩又是身子一顫。
是了!
她一心想着能與甯依岚互相牽制,卻是忘了二殿下心狠手辣!
怎麽辦!眼下該怎麽辦啊!
而一旁,甯禮琛正臉色鐵青的站在那裏。
竹牆傾斜的那一刹那,他便心知不好,今日這棋擂出事,他怕是嫌疑最大!
而方才,甯毓對蘇心娩所說,他隻聽見個大概,卻也明白甯毓是在挑撥他與蘇心娩的關系。
亦或者說,是在挑撥他與丞相府的關系!
蘇遠鶴是他的人,無論他娶不娶蘇心娩,于情于理他都該救蘇心娩!如此不顧蘇心娩的性命,蘇遠鶴會心生芥蒂不說,也許還會寒了其他大臣的心!
極力抑制住怒氣,甯禮琛大步走向了蘇心娩。
“娩兒,可還能起身?”甯禮琛走到蘇心娩面前,伸出一隻手要将她扶起。
“殿殿下”蘇心娩身子一震。
甯禮琛言語間溫柔許多,蘇心娩再也控制不住,眼淚暮然而下。
她羞澀的将手伸給甯禮琛,終于是站起身來,委屈的看着甯禮琛,哽咽道:“殿下,娩兒以爲,你再也不會理娩兒了”
蘇心娩眉眼絲絲,咬着唇瓣,那擔驚受怕,患得患失的模樣,如同一隻受了驚吓的小貓。
卻是不知
配上她那滿身淩亂,臉上還有些灰污的模樣,竟是有些可笑。
“方才事發突然,本殿沒來得及救你,也幸而有驚無險,否則本殿如何能安心?”甯禮琛問道:“你可有受傷?”
蘇心娩身子一晃,悲喜交加,清淚在眸中漣漣波動。
殿下是在意她的!
殿下仍是心系于她的!
“娩兒無事,娩兒隻是害怕再也見不到殿下了.”
蘇心娩滿眼柔情,期待而又詢問般的看着甯禮琛,隻希望從甯禮琛口中聽到一句答案.
他仍會立自己爲妃!
甯禮琛卻是拍了拍蘇心娩的肩頭,說道:“本殿還要入宮,先派人送你回去歇息”。
“殿下!”蘇心娩頓時緊張起來。
難道殿下再無其他要對自己說了麽!
可還未等她開口詢問,甯禮琛便已經轉身離開了。
“殿下.殿下”蘇心娩快步上前,本想追上去,卻是被一名黑衣男子攔了下來。
“蘇二小姐,屬下送您回府!”甯禮琛的暗衛恭敬道。
蘇心娩終于控制不住淚水,決堤而下,她看着甯禮琛的背影,不甘的咬着唇瓣,低聲喃喃着:“殿下.殿下”
此時,因竹牆倒塌,圍觀衆人驚心不已,紛紛向後退去,在人群的最後方,戴着面紗的蘇輕默與夜遷沉已經若無其事的走遠了。
“葉公子好個一箭雙雕!”蘇輕默含笑道。
看着心愛之人棄自己的生死于不顧,蘇心娩定然要懷疑,自己所做的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眼下,她怕是比上擂之前,更傷心欲絕了。
而甯禮琛也好不到哪去!
這棋擂是甯毓而設,那麽最有可能毀擂的人…
想也知道,燕甯帝的怒火會撒在誰身上!
“棋局雖索然無味,今日卻是沒有白來一趟”,蘇輕默笑眼彎彎道:“隻是下一次,葉公子不必留情,直接砸死蘇心娩算了!”
夜遷沉腳步未停,沉聲道:“下次試試.”
蘇輕默笑意更濃。
“罷了,自家的事小女還是自己解決吧,倒是葉公子,不知與甯禮琛有何深仇大恨,要這般雪上加霜!”
夜遷沉則是面色如常道:“蘇大小姐總會知道的”。
蘇輕默一怔。
這人的話
爲何她一定會知道?
不過,敵人的敵人,自然是朋友!
唇角微勾,蘇輕默說道:“小女,拭目以待!”
日暮西沉,淺橙色的光束傾灑,二人并肩而行,寂靜無聲。
暖風輕拂,蘇輕默臉上的面紗翩然而動,她清冷絕美的面容上唆着似有若無的淺笑,京城危機四伏,她所行之事艱險萬分,隻是
這般季節,正合她意!
與此同時。
丞相府。
此時,槿夏一腳踹開了栩苓院的大門,吓得院子裏的丫鬟皆是一驚。
本以爲又是二小姐來鬧事了,結果一看是槿夏,總算松了口氣。
一名丫鬟走過來試探道:“槿夏姐姐,你這是作何?”
槿夏卻是嘻嘻一笑,将手中的紙包随意仍在了栩苓院的石桌上,說道:“這包藥是大小姐賜給柔姨娘的,可祛柔姨娘臉上的淤青,改日柔姨娘傷好了,可莫要忘了去向我家小姐道謝!”
那小丫鬟瞧着槿夏那頤指氣使,高傲自大的态度,簡直沒給氣個半死,這模樣,好像槿夏才是主子,在打賞下人一般。
她理論道:“槿夏!柔姨娘好歹是主子,你怎能這般态度,你心裏可有對主子的尊敬!”
蘇心娩她們得罪不起,怎的一個丫鬟也敢對她們呼來喝去?日後這栩苓院,豈非成了人人可欺的地方?
槿夏卻是一把将那藥包打在地上,昂首冷笑道:“主子?我是大小姐帶來的丫鬟,便隻認大小姐這一個主子,别說什麽柔姨娘了,便是杜姨娘,二小姐和老爺,我也是不認的!你們怕,我槿夏可不怕,再敢對我指指點點,我便讓這栩苓院不得安甯!”
說完,槿夏狠狠白了那丫鬟一眼,便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那小丫鬟被噎了一肚子的委屈和怒氣,卻是一聲沒敢吭,隻得氣呼呼的撿起地上那藥包,小跑着去了主屋告狀了。
屋内,小丫鬟添油加醋的将此事告訴了紫藤,而紫藤蹙眉聽着,面上卻不見怒火。
她根本不心疼這丫鬟,她可是清清楚楚的記得,昨日蘇心娩要将她帶走時,這栩苓院,可是沒有一個人敢來阻止呢!
倒是這槿夏.
分明是個丫鬟,卻活的像個主子,每每有人去找碧空院的麻煩,槿夏可是從未退卻過!
紫藤拿起那已經髒了的藥包,若有所思。
是啊,槿夏說的對,她是大小姐帶來的丫鬟,所以隻認大小姐這一個主子!而.
她這些丫鬟,賣身契卻都在杜姨娘手裏的!
這般一想,紫藤眼中劃過一絲什麽,而後越發堅定。
此時,皇宮。
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燕甯帝隻覺得頭疼,北祈使臣才來幾日,這一次又一次的出事,刺殺在先不說,這次又是竹牆坍塌,也幸而無人受傷,否則,擺個擂台都會死幾個人,他們燕甯豈非是成了笑話?
“一個太子,一個二皇子,一個六皇子,竟能讓人在眼皮底下毀了竹牆,何堪大用!今日起都在府中禁足,五日之内不得外出!”
“兒臣遵旨!”幾人垂頭說道,卻是心思各異。
甯毓心裏毫無懼意,此事本就由他負責,他自然不會‘自毀長城’,父皇罰他,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唯一讓他不解的是…
當時他聽着,似乎是有人以内力射出石子撼動了竹牆,可僅憑一個石子就讓竹牆倒塌,這等内力…
可能麽!
而甯禮琛低垂着頭,雙手緊緊的攥在了一起,此事根本與他無關,可父皇定然以爲是他所爲!說是三人同罰,可想罰的分明隻有自己!
五日不得出府,便是連早朝都不必了,剛剛拿回的權柄,眼下又要擱置了!
而最開心的,當屬一旁的甯湛了。
他聽後心裏簡直要樂開了花!
自己上不了朝,索性大家都不要上朝了!
文瑞所言果然不假,這二人鹬蚌相争,他坐收漁利,豈非快哉!哈哈哈哈!
第二日一早
杜府。
“濘兒,濘兒,你打開門讓娘進去吧,你這樣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吃不喝,豈非是在剜娘的心嗎?”
從昨日閑逛回來,杜梓濘便将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吃不喝,不言不語,已經整整一夜了。
若非房内偶爾傳來摔東西,和杜梓濘嗚嗚咽咽的哭聲,杜夫人都要懷疑,她是不是做了什麽傻事了。
“濘兒啊!”杜夫人喊道:“你有什麽不開心就與娘說啊,你一直這般,是要心疼死娘麽?”
可任杜夫人如何叫喊,杜梓濘都是恍若未聞一般,毫無反應。
正當杜夫人不知如何是好時,她突然想起了什麽。
試探道:“濘兒,莫非是因爲清風餍那位公子?”
話音一落,隻聽‘砰’的一聲,赫然是東西摔碎的聲音,而後又傳來了杜梓濘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果不其然!
杜夫人聽見杜梓濘這般反應,便知她猜的不錯。
趕緊安撫道:“濘兒!到底發生了何事,你要說出來娘才能幫你啊!你要嫁給那位公子,娘答應你,一定會讓你稱心如意的!”
可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竟會讓她的濘兒又開始這般了呢。
而後便聽‘嘎吱’一聲,房門被打開,隻見杜梓濘站在門内,隻穿着裏衣,頭發蓬亂的不像樣子,眼眶凹陷發黃,嘴唇幹裂的起了皮,那模樣吓了杜夫人一跳。
杜梓濘一夜未眠,她一會兒想起夜遷沉在長街之上幫自己找回荷包,一會兒又想起夜遷沉讓人對自己動手,這一夜她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整宿喃喃自語,滿腦子所想,無非那華貴俊美,世無其二的男子!
“濘兒,你.你.”杜夫人心如刀絞道:“你這是怎麽了啊!”
杜梓濘目光呆滞的看着杜夫人,喃喃道:“娘,你騙人!還有爹,他也騙我.”
而後,杜梓濘竟猛然大喊道:“你們都騙我!你們就是嫌我髒!嫌我給杜府丢了臉面,你們沒有一個人是真心爲我着想的!”
杜梓濘突然大喊,吓的杜夫人後退兩步,再聽見杜梓濘的話後,她急道:“濘兒,你這是說什麽呢?娘怎會騙你呢!娘又怎麽會.會嫌棄你呢!你這是怎麽了啊?”
杜梓濘兩眼通紅,咬牙道:“他早就回京了!他根本就在京城!我昨日裏親眼所見,可你卻告訴我,他不在京城?!”
杜梓濘越說越激動,那神情狠惡,幾乎讓杜夫人震驚。
許久,杜夫人才說道:“那位公子回京了?你你可看清楚了?當真是他?”
杜梓濘并未做聲,卻是通紅着眼睛看着杜夫人,那神色顯然說明了一切。
“這那他爲何沒有來杜府呢?”杜夫人也是奇怪。
半晌,杜夫人安慰道:“濘兒,你可是娘的親生女兒,娘怎會騙你啊!你相信娘,娘一會讓她娶你的,我這就去找你爹,問個究竟!”
說完,杜夫人就匆匆走了出去。
一個時辰以後。
清風餍。
杜勝在聽了杜夫人的話以後,可謂是勃然大怒!
他早便親自告訴那掌櫃,他們東家回來後要來杜府拜訪,可那人竟是将自己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自小妹嫁入相府,父親高升爲戶部侍郎後,就沒人敢對他這般視而不見!
此時,清風餍的掌櫃正在桌案前整理着什麽,誰知,突然‘砰’的一聲,一把劍拍在了他的桌案上。
“去!把你們東家給我叫出來!我家老爺要見他!”面前,一名藍衣男子昂着頭,不可一世的看着那掌櫃。
在他身後還站着五人,滿臉的殺意都快溢出來了。
掌櫃的看了看桌案上的劍,又擡眸看了看那藍衣男子,不爲所動道:“閣下有事?”
“哼!”藍衣男子冷哼道:“少跟我廢話!區區一個清風餍,還把自己是皇商了麽?快把你們東家叫來,就說侍郎府的人要見他!”
那掌櫃卻是眯起眸子,冷聲道:“我若是不呢!”
“不?”那藍衣男子當即拿起劍,殺氣騰騰道道:“那你這清風餍,日後也就别開了!”
說完,他一擺手道:“給我砸,老爺說了,多砸多賞!”
說完,他身後這些人皆‘蹭’的一聲抽出佩劍,向清風餍裏面而去。
瞧這架勢,大有将清風餍桌椅擺件都劈開的架勢。
藍衣男子冷笑道:“既然你們清風餍不識擡舉,就别怪我不客氣了!”
那掌櫃卻是一動未動,面上絲毫不見慌張之意,更有些像看傻子一般的看着他。
藍衣男子見此眉頭一皺,可還未等他想明白,便聽見“啊”的一聲慘叫,竟是一個黑影從他身後飛過,‘砰’的掉在了地上。
藍衣男子聞聲看去以後,臉色瞬間大變!
隻見那重重摔在地上的,是個人!
正是他杜府的人!
瞧那模樣,顯然已經沒了氣息。
他瞪大眸子不可置信的看着這一幕,如何也沒想到,區區一個商賈,竟敢與他們官家的人動手?且還…且還敢殺了他們的人!
想到什麽,他猛然向裏面看去,霎時,連呼吸都屏住了。
隻見他帶來的人,已經全部‘躺’在清風餍的地上,身上雖不見血迹,可那模樣根本不難看出,已全部
斷氣了!
“這這.”藍衣男子那如銅鈴般的眸中滿是恐懼。
清風餍内到底是人是鬼,竟眨眼間就将他們的人都殺了!
恐怖之意由心底緩緩蔓延到全身,藍衣男子想要叫喊,可聲音還未從嗓子中發出來,他便感覺身後一寒。
緩緩回頭,果然看見一名黑衣人站在他身後,那冰寒的眸子,如同在看一具屍首!
“回去告訴杜詢和杜勝,若再有下一次,死的,就不是杜府的狗了!”
藍衣男子渾身一震。
忽然心口一疼,根本沒見那人是如何出手的,他整個人就如斷了線的風筝一般飛了出去,‘砰’的一聲落在地上後,便沒了知覺。
杜府。
一刻鍾後,杜府門外傳來了‘咚咚’的叩門聲,杜府下人不耐煩的開門,誰知門外根本空無一人,他剛要關門,這一低頭
“啊”。
那人叫喊出聲,吓得蹬蹬蹬後退好幾步。
隻見門外地上扔着幾個人,那臉色灰鉛,唇色慘白,緊閉雙目一動不動的樣子,分明.分明就是幾具死人啊!
很快,杜勝匆匆敢來,一眼便認出了這是他派去清風餍的人,腦子一翁,也是震驚的後退數步。
他本是悠哉的等着人将清風餍那東家帶來,準備給那人個下馬威,可誰知這才多久,這些人竟然
竟然都死了!?
他們也是武功不弱,可這麽短的時間内…
是清風餍的人做的?
這怎麽可能?!
就在杜勝不可置信之時,隻聽一陣咳嗽聲突然傳來,低頭一看.
那地上躺着的一人,竟是突然醒了過來!
“救救我!”
這醒來之人,正是那留下活口傳話的藍衣男子!
孟府。
此時,孟沁滿臉寫着不開心,她慵懶的在屋内走來走去,正是…
閑的。
她一會床榻上倒倒,一會凳子上坐坐,一會又院裏走走。
折騰了半天,終于是說道:“無事可做真的太難過了!秋雨,随我出府走走”。
一旁秋雨聽後可是吓了一跳,皺起眉頭嘟囔道:“小姐,您次次出府惹事…”
“啧”,孟沁瞧過來道:“我什麽時候惹事了?”
秋雨垂着頭,似乎在自言自語,低聲道:“上次給陳小姐罵個狗血淋頭您忘了?還有大上次,給劉小姐罵哭了,人家劉大人都來府上找老爺了!大大上次更過份,給人家徐公子罵得滿臉通紅,最後用折扇遮着臉跑回了家,還有…”
“去去!”孟沁瞪着眼睛道:“那都怪我麽?不都是他們先招惹我的?”
孟沁不滿道:“還有那劉大人,怎好意思來找爹?他那女兒劉仙仙,拿着菜刀當街就要閹了李公子,我若不上前攔着,怕是要出人命了!”
那劉大人倒好,非但不感激她,還來府上找她爹理論,她若是在場,非要問問劉大人到底懂不懂知恩圖報。
秋雨卻是嘟囔道:“人家李公子馬上要入贅到劉家了!那就是嫁給劉小姐了!劉小姐閹不閹他,與咱們什麽事啊,小姐您這一鬧倒好,最後倆家沒結成親,李公子也沒嫁成…”
“我若不鬧,他就成太監了!”孟沁說道:“更何況劉仙仙這般讨厭李公子,還娶他…不是,還嫁他…”
孟沁想了一下,感覺說娶也不合适,說嫁也不合适,一怒道:“這兩家的關系亂七八糟的,我理它幹嘛?”
而後她看向秋雨道:“本小姐說出府,你就一直在這嘟囔,你是有意見?”
孟沁眉毛一豎,可是把秋雨給吓壞了,緊忙說道:“沒有沒有!奴婢這就去準備,随小姐出府”。
與此同時,蘇輕默也是閑來無事,帶着槿夏出了府。
栎賦齋。
孟沁閑逛了許久,仍覺得有些無所事事,倒是一旁的秋雨松了口氣,暗道看樣子她們今日能‘平安’回府了。
正值午時,栎賦齋客人不多,孟沁漫步走進,随意看看,也未瞧見什麽稀罕之物,剛準備擡腳出去,就聽見了一道聲音。
“大姐姐若是受不了,大可以回去,不必非在這陪着”。
那語氣蠻橫,霎時惹得孟沁擡眸瞧去。
隻見栎賦齋最裏面站着兩名女子,其中一人身穿鵝黃百花長裙,正昂首看着對面那女子,她神色傲慢,趾高氣昂,俨然一副主子對待下人的模樣。
不是孫珍又是誰!
而她對面之人,正是孫羽!
此時,孫羽面色蒼白,衣衫都已被汗水浸透,腿上的疼痛鑽心刺骨,卻是低聲道:“我沒事…”
孫珍眸中閃過一絲狡黠:“既然沒事,大姐姐就别磨磨蹭蹭的,誤了給娘的賀禮,這不孝的名聲大姐姐怕是擔不起!”
孫羽咬咬牙,垂眸說道:“知道了…”
孫珍得意一笑,又向門口處走來,看着一支青玉簪子道:“大姐姐再過來看看這個”。
“哦…”
孫羽應了一聲向這邊走來,孟沁看後,卻是挑起了眉毛。
孫羽竟是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
僅僅十步的距離,孫羽卻走的十分吃力,而到了近前孟沁才發現,孫羽滿頭細汗,面色痛苦,顯然是在忍耐着什麽。
心下暗道,孫羽的腿怎麽了?
而孫羽走到孫珍身旁,低聲說道:“這簪子質地細膩,娘應該會喜歡的”。
“問你哪個你都這麽說,還是再看看方才那隻如意耳尊吧”,說完,孫珍又是走到了最裏面。
孫羽緊皺着眉頭,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隻得咬牙又走了回去。
孟沁冷笑一聲,這孫珍分明是溜着孫羽玩呢。
“孫大小姐!”她走上前說道:“你也來選東西?”
秋雨見此暗道,完了,她家小姐八成又要惹事了。
哦,不對!應該是,事又惹到她家小姐頭上了!
而孫羽回身一看,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道:“是孟小姐啊,我…我與二妹妹來選…”
“孟三小姐!”
孫珍轉過身來,一瞧來人,沒好氣道:“怎麽?孟三小姐能來,别人來不得?”
上次在相府,就是這個孟沁多嘴,自己才會被四公主訓斥了!
而秋雨聽後霎時後退一步,暗道這人慘了。
果不其然,孟沁蹙眉看向孫珍,冷笑一聲道:“還别說,你孫府的人,還真來不得!”
“你什麽意思!”孫珍走過來怒視着孟沁。
孟沁笑道:“這孫太傅剛剛去世,孫二小姐倒好,一身華服穿的像個花鴨子似的來選首飾,知道的,你是繼嫡女不得太傅寵愛,不知道的還以爲你不孝呢!”
這話一出,栎賦齋的客人皆看了過來,那神情分明是在瞧,花鴨子是個什麽模樣。
而孫羽瞪大了眼睛看着孟沁,心裏震驚的不得了。
如此直白的當衆争吵,試問有哪位小姐敢?不都是心裏在怎麽讨厭,臉面上也要過得去。
可這孟小姐…
似乎從無顧及!
上次在相府也是,兩位殿下及蘇丞相都在場,她卻可以毫不在意的笑話蘇心娩露出狐狸尾巴,這般灑脫的性子,真是讓人羨慕…
而孫珍被孟沁這‘驚爲天人’的一句噎個半死,滿臉通紅的站在那裏,瞪着孟沁道:“你…你…你還懂不懂什麽是禮數?你說誰不受寵?”
“所以…你受寵?”孟沁冷笑道:“既然孫太傅如此疼愛你,那他老人家過世,你卻花枝招展的來選首飾,你懂禮數?”
“我看孫二小姐還是别與本小姐探讨禮數了”,她嘲笑道:“左右,我看你也沒有這東西!”
“你…”孫珍擡手指着孟沁,氣的身子都有些發抖:“大庭廣衆口不擇言,你簡直不知羞恥!”
這孟沁衆目睽睽下就敢與人争吵,這般罵人,簡直是個潑婦!
“瞧你那手抖的跟得了什麽大病似的!”孟沁說道:“還羞恥?那日在相府,孫二小姐不請自來就算了,那般簡單的對子都答不出來,你羞恥了麽?”
孫珍瞪大了眸子,孟沁…孟沁這分明是在侮辱她!
“孟沁!”孫珍怒喊道:“你敢罵我?我今日非要去孟府問問,他們的三小姐到底知不知道什麽是規矩!”
這一句,孫珍是歇斯底裏的喊了出來,可見氣成了什麽樣子。
而此時,蘇輕默帶着槿夏閑庭散步般走來,就聽見了這麽聲嘶力竭的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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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