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宋二孝就接到弟弟的來信,告知他要在西北建個車行,再将火器作坊也搬過來。
隻因東北那邊頻頻發生戰事,車行的生意不大好做。
再加上各大商戶争相仿制,還打起價格戰,車子的利潤越來越小。
而西北這邊還沒有兩輪車三輪車,宋三順決定到這邊打開市場。
至于火器作坊,宋三順更不敢明目張膽地經營,生怕被朝廷發現,然後沒收他的鋪子與材料。
若搬到西北,有哥哥打掩護,他還能爲他制作一些火器,增強千戶所的戰鬥力。
小年糕沒聽懂伯伯的話,但還是點點頭。“爹爹真的要回來啦?”
他其實挺想念爹爹的,但也明白爹爹每次出遠門都是要掙錢養家。
宋二孝憐惜地摸摸小侄子腦袋:“當然是真的。”
長安見親爹帶一大群人回來,立刻讓李杏兒去集市采買酒肉蔬菜,又讓新雇來的兩個廚娘先煮兩大鍋米飯,回頭招待父親與幾十名士伍。
沒多久陸景州也回來了,翁婿兩個坐在屋裏說了好一會兒話,說得都是西北的情況。
長安與長甯兩個又去捉來兩隻公雞殺了,摘了一些雞毛夾在書冊裏,準備做幾個毽子給弟弟們踢。
随後她又去街市上買了不少鹵肉,幾乎将鹵肉攤子上的肉食全部包圓。
第二天,宋二孝告别妻女,帶着一部分親衛走了,但留下十名士伍。
這十名士伍全會使用新型火器,長安便給了他們每人一把火器,還有十顆子彈。
爲防止火器走火,又告誡他們等閑不要将子彈上膛。
長安分了八名給經常外出的陸景州,自己隻留了兩名看守家宅。
兩名士武平時就在倒座内待着,有時也會跟随李杏兒出去采買東西。
一來二去,兩人就與李杏兒混熟,竟生出傾慕之意。
都是十八九歲的年紀,也都沒娶親,兩人便暗搓搓較上勁。
長安并不知有人對李杏兒芳心暗許,她最近忙得很,經常與陸景州出去巡視城裏城外的情況。
最近進城的百姓越來越多,他們衣着褴褛形容枯槁,或沿街乞讨,或坐在路邊賣兒賣女。
長安上前詢問:“你們都是從哪裏來?”
有人回答:“咱們是從井縣過來,那邊一年沒下雨,河道都快幹枯,地裏也不長莊稼,咱實在過不下去,隻能進城求活路。”
另一人說:“俺們的縣被起義軍洗劫了,死了不少人,就連附近的鄉裏都糟了殃,俺們一家好不容易逃到府城。”
長安蹙眉:“起義軍連鄉裏百姓也禍害?”
“可不,那些人太兇殘了,一個村子一個村子的搜刮糧食女人,簡直跟蠻夷一樣沒人性。”
有人歎息:“咱一家七口人,逃到這裏的僅剩三口,若老天再不給活路,咱們也隻能豁出去了.”
他說得悲憤又絕望,禁不住捂臉痛哭。
長安沉默良久,問:“倘若你們家鄉不缺水,是否願意回家去?”
“當然願意,若非沒法子,誰想背井離鄉在外漂泊啊?”
一老者道:“都說葉落歸根,老漢這一把老骨頭死也要死在生養的地方。”
“既如此,你們趕緊回家去吧,過不久河道就有水了,到時你們用河水澆灌田地,總能長出莊稼。”
“您說的可是真的?”老者有點不敢置信。
長安:“自然是真的,不信的話就回家去瞧瞧。
她決定了,準備用好幾顆葉片注進琉璃龍像内,再将其放進河道。
隻要河裏有水,人們便有活下去的希望。
而且自己用小珠珠變出的水,會讓莊稼生長的很好,如此一來,安塞治下各縣的百姓就不會逃田,起義軍在此也發展不起來。
随後幾天,長安讓人登記城内流民人數以及籍貫,再分發一些口糧讓他們回家。
誰若領了口糧而不歸的,全都抓起來去修挖河道。
然而那些糧鋪見官府購買大批糧食,竟将糧食價格提高數倍。
陸景州見糧商如此嘴臉很是惱火,準備拿那些商戶開刀。
自家娘子買了糧食也是爲了救助百姓,結果這些見利忘義之輩竟連官府都敢坑。
長安趕緊阻攔:“本城商賈這麽多,每家都想啃一啃糧食這塊香饽饽,而且糧商背後也有世家大族在撐腰,即便你拿一家兩家開刀,餘下還有百家千家呢,他們明的不敢,暗地卻壟斷安塞糧食市場,你又待如何?
而眼下安塞糧食供不應求才是主要原因,隻要咱們這裏的糧食夠多,他們想擡價也擡不上去。”
陸景州:“娘子想如何做?自己去外地買糧回來?”
長安搖頭:“咱們那樣做恰好中了他們的奸計,外地糧商也與這邊沒啥兩樣,到時候咱們不僅花高價買糧食,還得承擔遠程運輸的費用,也忒不劃算。
不如這樣,咱們來個釜底抽薪,讓糧商自己将糧食運來。”
長安朝陸景州耳語一番,将自己的計劃一一告知。
随後,安塞府衙貼出告示,高價收購糧食,用以赈濟百姓。
糧商們一見,趕緊将自家糧食全都送去府衙。
一時間,安塞城内的糧食全部被知府收購,這也導緻城内糧食愈發緊缺,價格也居高不下。
糧商們嘗到甜頭,趕緊從更遠的地方調集糧食過來,試圖再賺一筆。
陸景州站在城門樓上,就見運輸糧食的車隊源源不斷從四面八方湧進安塞,不由嘴角彎起。
半個月後,長安見火候差不多,索性以官府名義開了一家糧鋪,售賣平價糧食,隻賣給平民百姓。
當然收購價也是平常的價格。
而且她每隔十天便降低一文,一個月後,糧食比原先價格再降低三文。
這下糧商們傻眼了。
望着花費巨資購買來的大批糧食,想再運回去退貨是不可能的了。
要知道,一旦到了明年夏收,這些糧食鐵定還得一降再降。
商人們不敢賭老天爺一直不下雨,一咬牙,隻得将其以平價賣給長安。
長安再将這些糧食平價賣給各縣的百姓,正好解了本州府缺糧的困境。
也幸好她手裏有錢,不然這十萬石糧食可吃不下。
整治好糧商,長安與陸景州便去了各個縣城,在各大河道投下琉璃龍像。
随後河道内就開始汩汩地往外冒水。
水勢越來越大,最後充盈整個河道,再往下遊奔流而去。
住在河道附近的百姓都驚呆了,還以爲上遊下了大雨,這才讓河道充盈。
有人朝天跪拜,感謝上天垂憐,給他們活下去的希望。
一晃到了來年春天。
連續幾天的大雨将安塞大地澆個透徹,各種野菜野草争相冒出頭來。
長安與陸景州出城巡視,就見到很多婦人孩子在野外采集野菜,有的還撿拾滿坡的地皮菜。
但大多數人都在農田裏忙碌,有的犁田,有的在種麥。
麥種撒下去沒幾日就冒出嫩芽,綠意點點,像在田地裏罩上一層綠色紗霧。
“百姓總算緩過來了,今年安塞地區的稅收也能如期收上來。”陸景州騎在高頭大馬上,旁邊是同樣騎着馬的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