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借看孩子的功夫,又悄悄打量一下奶娘,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但就是想不起來。
奶娘二十多歲年紀,面皮白淨秀氣,斯文有禮,不像農婦,倒是與惠娘有幾分神似。
對了,這奶娘與惠娘很像。
“哎呦!小娃娃真俊。”姜氏誇贊,從奶娘手裏抱過三個月的小娃娃。
長安問:“他叫什麽名字?”
“小名叫團團,大名還沒取。”張雨嫣想讓爹娘幫兒子取個大名,所以自己隻取個乳名。
“原來你叫團團呀。”長安逗着小娃娃,小娃娃竟咧嘴笑開,撲騰着雙手要長安抱。
長安抱過團團,又讓蓮心拿來一個禮盒,禮盒裏有一套小兒金項圈,還有一隻金鎖,與一對金手镯。
張雨嫣也沒客氣,将禮盒收下,還代替兒子向長安緻謝。
幾人正說着話,就見張堯走了進來。
他已經是十五歲的少年,說話還帶着公鴨腔,但依舊跟小時候那樣,對姜氏滿是濡沫之情。
“嫲嫲,我總算見到你了。”小少年上前拉住姜氏,眼圈都紅了。
這次他跟着母親一起來看姐姐與小外甥,其實還想見見一手将其帶大的姜氏。
姜氏也紅了眼眶,連忙用帕子擦擦。
随後幾人坐一起聊了聊這幾年的事情,世子夫人又單獨邀請姜氏去屋裏說話。
等姜氏出來時,望向閨女的眼神都帶着喜意。
母女倆在縣衙吃過飯,宋三順便趕過來接她們回家。
張堯也想跟着一起去,被張雨嫣揪住:“你都多大了?還鬧小孩脾氣?趙淵還在呢,你就陪他玩兒吧。”
其實趙淵也想跟長安走,但礙于兩人都大了才沒有任性。
長安抱着花花,與阿娘小弟弟坐上馬車,前往叔叔嬸嬸住的宅子。
宅子就在車行旁邊,兩進的院子,比縣衙内宅寬敞多了。
“長安!”嬸嬸吳氏遠遠就迎過來,抱住侄女拍了拍,又朝大嫂姜氏行禮。
之後兩妯娌牽着手走進屋子,長安則吩咐蓮心與李杏兒将行禮與禮物都搬下來。
“姐姐。”長甯還認得長安,依偎在她身邊小聲問:“等你回去時,我能跟你一起走嗎?”
長安摸摸她腦袋:“那個地方很清貧,人煙也稀少,還時常有蠻夷來騷擾,很危險,所以你不能跟我去。”
長甯撅起嘴:“我不信!”
每次爹爹從姐姐那裏回家,都說那裏極好,路上都能遇到鹿群與高大的黑熊。
她還沒見過活的熊呢,特别想看看到底有多高大。
長安耐心解釋:“咱們回來的路上就遇到好幾撥女真人,他們個個骁勇,還喜歡搶人妻女,要不是有護衛,咱們就危險了。”
“真的嗎?”長甯震驚。
長安點頭:“真的。”
“女真人什麽樣?他們吃人嗎?”長甯扒拉着姐姐追問。
長安敲一下她腦門:“先不說這些,我要去看看小年糕。”
小年糕是嬸嬸生的小弟弟乳名,隻因嬸嬸懷他時特别想吃家鄉的年糕,加之他出生在元旦,叔叔便給取了這個名字,說是好養活。
長甯哼一聲,拉着姐姐往屋裏跑。
小年糕四個月了,長得虎頭虎腦,躺在炕上踢騰着雙腳。
姜氏将自己與長安帶來的禮物都拿過來,還補送了小年糕的百歲禮,十匹綢緞與一套金項圈金鎖件。
長安另又送給弟弟妹妹與叔叔嬸嬸每人一個木患子手串。
這是她積攢好久的護身符,保佑他們平平安安,無病無災。
吳氏笑着拉過長安,低聲問:“長安,你都快十六了吧?世子夫人想爲你做個媒,你意下如何?”
長安赧然:“還是太早了。”自己沒想過像張雨嫣那樣離開爹娘遠嫁,若有可能,她更願意永遠待在父母身邊。
吳氏歎口氣:“傻孩子,咱們也不想你早早出嫁,可女子滿十六沒議親,官府就會派冰人給你說媒,即便你爹是五品官員也無法避免,與其這般,咱們不如挑個可心的先定下來,彼此相處個一二年再成親不遲。”
長安不排斥議親,隻是議親的對象必須要親眼見見才行。
“不知幹娘說的是哪家公子?”她猶豫片刻,終于鼓足勇氣問出來。
吳氏笑道:“其實那人你也認識,就是陸景州公子。”
長安一愣,就聽嬸嬸繼續道:“他如今已經是三品巡撫,雖說年紀比你大個五六歲,但他身邊沒有莺莺燕燕,咱們又自小看他長大,也算知根知底了。”
長安忽然想起小時候那些夢魇,趕緊搖頭:“不行!”
吳氏詫異:“爲啥不行?”
在她看來,陸景州聰明細心又明事理,剛二十出頭就已經是三品大員,未來前途一片光明。
而且這婚事是陸景州親自請世子夫人來說合,可謂誠心誠意了。
長安說不出原因,隻漲紅着臉道:“我、我從未想過要與他結親。而且他還是小舅舅的師父,應、應該算是長輩吧”
她一向将其看作小舅舅那一輩的人,這會兒與他議親,總覺得不對勁。
吳氏一聽長安說出這個理由,忍不住笑了:“陸公子雖說教了你小舅舅課業,但他一直都不肯承認是師父呢,這個你倒是不必擔心。”
長安垂頭不語。
姜氏一直觀察着閨女的表情,還以爲她嫌棄陸景州是庶子身份。
摸摸她腦袋,姜氏勸道:“長安,這些年我也留意過好些孩子,唯獨那陸公子性情最沉穩,又沒有不良嗜好,再沒比他更合适的人選了。”
“他雖是庶子,但早已從陸府分出來自己單獨居住,你嫁過去就掌家,上頭又沒有公公婆婆壓制,日子肯定不會差。”
姜氏想起自己剛嫁進宋家那會兒,繼婆婆經常責罵不說,還故意克扣飯食,連坐月子期間都時常沖她指桑罵槐,實在讓人恨得人牙癢。
吳氏也道:“長安,咱們是你至親,都是爲你着想,我瞧那陸公子确實難得,錯過就太可惜了。”
她經常聽張雨嫣說,那陸景州在京中可是香饽饽,連首輔都想将孫女嫁給他,隻是他并沒答應,反而央求世子夫人來說合長安。
長安也很糾結。
認真說起來,陸景州的确無可挑剔,但她心裏就是有點排斥,仿佛自己曾經發過什麽誓言一般。
對了,幼時自己做夢,腦海一直念叨:若有來生,便是嫁雞嫁狗都不要嫁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