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幾人将昏迷不醒的周宏擡出留園請醫。
而十幾名學子與張雨嫣等人也出了留園,都沒向主人家告辭。
當然,也沒在此用飯。
長安與小舅舅幾人将受了驚吓的張雨嫣劉珊送回府,這才一同返回家中。
陸景州也回了自己的住處,在屋裏搗鼓半天,拿出幾張紙交給馮山:“将這首兒歌教給市井孩子唱,誰學會就給五文錢。”
“還有這個故事,交給瓦市說書先生,唱一場給一兩銀子,上不封頂。”
也就是說,隻要說書先生每天都唱,就每天給他錢。
馮山答應一聲,揣起紙張就開始裝扮一番,給自己貼上白胡子,再穿上不起眼的衣裳,步行去瓦市。
沒幾天,市井便開始流傳一則童謠:周周禦史京裏藏,金做磚,玉造床,家祠裏頭埋金蟒。
随後坊市間的茶館書肆又流傳一則故事,說的是一外戚挾天子而令諸侯,之後自己登基爲帝。
起先人們并沒在意,等到四月快放榜時,好幾個朝臣遞上奏本,一起彈劾周禦史濫用職權,構陷良臣。
他們還将近二十年内,周禦史審理的案子全都翻出來,每一件都附上他收取賄賂的清單。
這些清單裏還注明賄賂者的姓名籍貫。
皇帝震怒,當即就将周城府剝去冠服扣押起來,着令大理寺審問,又選出幾位大臣一起參審。
沒兩天,禦林軍就從周家祠堂内挖出一個地窖,地窖内放着成箱的金銀珠寶,其中一個箱子裏竟有一件繡着五爪金龍的龍袍。
當大理寺卿将龍袍呈到皇帝面前時,聖上大怒,立刻讓人将周禦史家幾十口人全部抓進監牢,等候審訊。
就連周禦史的堂妹周貴妃也被牽連,她生的皇子隻比太子小一歲,也因此事被皇帝厭棄。
四月二日這天,數千名舉子聚集在中書省看榜。
他們騎着馬牽着驢,或三五成群。
張貼榜文的牆高一丈多,長六丈,上頭還有屋檐,淩晨鼓聲一響,小吏就将榜文張貼上去。
榜牆前都挂着燈籠,有佩刀衙役看守。
此時來看榜的人不多,但也不少,人們如走馬燈一般慢慢看過去,如果找到自己或家人的名字,當即就高興的跳起來。
宋三順與馮山也過來查看,結果看到陸景州的名字,竟是第一名會元。
吳重樓也中了,他排在一百二十五名,也算不錯。
此次共錄取了三百名貢生,這些被錄取的舉子,即便殿試排在末尾也能得個同進士出身,不會被淘汰。
也就是說,現在吳重樓是妥妥的進士了,最差也會外放當個七品縣令。
宋三順高興得不得了,趕緊回家告訴妻子與小舅子:“大喜啊!重樓他中了,第一百二十五名!”
“哎呦!真是三清老祖保佑!”吳氏連連朝空中拱手拜了拜,笑得見牙不見眼。
宋三順又道:“陸公子也中了,是第一名呢!”
“啊?真的呀。”吳氏與吳重樓都爲陸景州高興:“哎呦,說不定陸公子真中狀元呢。”
宋三順笑道:“他那樣聰明的人,肯定是狀元無疑了。”
“哎,咱們快些将紅封準備好,說不定天亮就有報子過來報喜了。”吳氏忙不疊跑去包紅封。
爲了防止幾波報子上門,她多準備幾份,每個裏頭都裝上二兩銀子。
姜氏也在竈房收拾菜肴,都是昨兒買的,就是預備今日的酒席。
此時天還沒亮,長安與妹妹正酣睡着,直到有鞭炮在院子外炸響才驚醒。
扒着窗戶朝外一瞧,就見院子裏進來好些人。
有腰纏紅綢的報子,還有很多不認識的人。
他們衣着整齊,向吳重樓遞上拜帖,邀請他去他們府上做客。
長安好奇,穿好衣裳下炕,就着小菊端來的水洗漱後,跑出去看稀奇。
“小舅舅,給我瞧瞧都是哪家請你做客的?”她伸長脖子看吳重樓手裏的請柬。
吳重樓笑着遞給她,無奈道:“我一個都不認識。”
這些請帖裏有五六七品官員的,也有商賈送來的,足有二十幾個,吳重樓自然不會一個個去赴宴。
那麽隻好篩選一下了。
長安主動攬過這艱巨的任務,因爲她知道,這裏頭絕大部分是想榜下捉壻的。
她将這些帖子的主人家名姓與家世都抄寫在一張紙上,等雨嫣姐姐過來時,就向她了解一下情況。
因爲雨嫣姐姐七歲便跟着她娘外出赴宴,京城叫得上名号的人家都認識一二。
接下來一整天時間,不時有人上門賀喜,可把接待客人的姜氏與吳氏累壞了。
宋三順與吳重樓也累的不輕,因爲男賓都由他倆去。
好不容易挨到日落西山,海棠苑終于清靜了,長安面前的請帖又多了十幾封。
一晃到了四月二十一淩晨,三百名貢生穿戴整齊,前往皇城奉天殿參加殿試。
此次他們無需帶考籃,也不用帶筆墨紙硯,皇宮會提供考試的一切物品。
考生們排着隊進入皇城,又到了奉天殿外。
天亮後,禦膳房擡來粥桶,還有一筐筐的饅頭,貢生每人一碗粥,另外兩個饅頭。
小菜是鹹菜,放在大盤子裏,一桌上隻放一盤。
朝臣們也吃供應的飯食,根據官階高低,食物也不一樣。
有的有肉有雞蛋,有的則跟貢生們一樣,一粥兩饅頭。
吃飯時,官階低的連座位都沒有,直接捧着碗坐在台階上吃。
吃完飯,太監們也準備好了考試用的桌子闆凳與筆墨紙硯,一排排放在太極殿外空地上。
考生們陸續入座,等候皇帝過來出題。
殿試隻考一天,考完收卷後有閱卷官當場開啓卷箱閱卷。
試卷被展放在長條桌上,有八位閱卷官同時閱卷,然後用五種符号判定優劣,得優越多的試卷,得分也最高。
最後将排在前十名的試卷再交由皇帝親自選看,皇帝從中選出一二三名,即狀元、榜眼、探花,是爲一甲,賜進士及第。
剩下的則按照成績分在二甲三甲内,二甲賜進士出身,三甲賜同進士出身。
當皇帝看到得優最多的陸景州題卷時,發現他僅僅十五歲,不由驚異。
又見他策論見解獨到,仿佛久經官場,更對其刮目相看。
皇帝思量很久,念及陸景州年紀尚小,就将其點做榜眼,狀元則定了一名年近三十的才俊。
随後,有唱名官在大殿門口宣讀名次,并賜進士服飾頂戴。
前三名的衣袍跟其餘的不同,尤其是狀元衣袍,是大紅顔色的禮服。
當陸景州聽到自己的名次時,一點都不奇怪。
前世他十七歲榜上有名,也是榜眼,這一世再聽到,仿佛回到從前。
但今世還是不同了。
也許自己與長安會有不一樣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