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侯府回來,長安極力回顧以前的夢境,但都是模模糊糊印象。
好像自己生活在一個大院裏,大院裏的人都冷冰冰的,自己也冷冰冰的,沒有一點溫暖。
記憶最深刻的就是眉心貼着花钿的女子,畫着濃重妝容,指責她沒有照顧好孩子。
長安隻能想起這些,再沒别的。
“長安,快起來,王妃請你與趙淵過府一趟。”姜氏将睡眼惺忪的女兒從炕上抱起,忙不疊讓她洗臉漱口。
長安看看窗外,問:“什麽時候了?”
“都快巳時了。”姜氏拿出王府送來的裙衫給女兒穿上,又拿出一雙縫着珍珠的繡花鞋:“吳嬷嬷說内務府來人,要查驗你與趙淵的學識,如果通過,以後就跟小世子與小郡主去宮裏學習了。”
長安任由阿娘打扮自己,心裏卻想着内務府要如何查驗。
嗯,如果不能通過也不要緊,反正自己有小金魚給的許多書本,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包括調香插花等等,根本看不完。
便是科考用的書、經、典籍等不同時期注解也有,隻是自己沒精力将其默寫出來,不然就送給趙淵看看了。
洗漱完畢,長安與趙淵草草吃了一碗粥就跟着吳嬷嬷去了王府。
這次他們見的不止王妃,還有瑞王與兩名内務府官員也坐在正廳。
兩孩子恭恭敬敬見過禮,垂眸站立。
兩名官員提問了幾個問題,又讓兩孩子默寫一篇三字經。
之後又詢問他倆家裏情況,見兩人都是五品官員子女,遂點點頭。
加上王妃在旁誇贊,此事算是敲定了。
“明日醜時末到王府門口集合,寅時初必須到皇宮内書院。”王妃交代長安與趙淵:“你倆不要帶丫鬟與小厮,宮内不讓閑雜人等進入。”
長安與趙淵點頭。
回到家裏,姜氏見女兒與趙淵全部通過,欣喜萬分,忙不疊要給兩人準備文房四寶。
“娘,這些都不用帶,王妃說宮裏會發放。”長安朝竹床上一趴,悶聲道:“明兒半夜就要進宮,我起不來怎麽辦?”
“沒關系,有阿娘叫你。”
姜氏又對趙淵道:“你要不要回府告知你父母一聲?”
趙淵沉默片刻,點點頭。
此事一經敲定,父親一定會知道,不如自己先去告訴一聲,看看他是什麽反應。
在趙淵的心裏,還是希望父母能疼愛自己一些,哪怕這種疼愛建立在虛榮之上。
姜氏爲他整整衣裳,輕聲道:“回去好好跟你爹娘說話,再不許犯倔,若怕趕不及,晚上與金畫銀畫再回車行居住。”
車行緊靠海棠苑,院内又有一個小門相互連通,其實就跟長安家的偏院一樣。
趙淵點頭:“我晚上回來。”他不想住在趙府那個簡陋的小屋子裏,他主仆三個擠在一屋,極爲不便。
他在車行有自己的卧房,裏頭家具齊全門窗嚴實,住慣了就不想再住黑漆漆的破舊小屋。
“也好,咱們離王府近,這樣一來早上不用太趕急。”姜氏去竈房和面,與蓮心小菊包餃子慶祝慶祝。
午後,趙淵與金畫銀畫吃了餃子,慢悠悠往趙府走。
到了趙府門口,守門小厮竟不讓他們進:“真對不住,府裏交代了,說是四公子您想回府,必須在門口跪滿五個時辰才行。”
趙淵歪着腦袋望向小厮:“誰交代的?”
小厮眨眨眼,說:“是二夫人交代的,老夫人首肯了。”
趙淵嗤笑一聲,剛要轉身走人,忽聽小厮又道:“二夫人還說了,讓金畫銀畫回府當差,他們本是府裏奴仆,沒有主子允許,不許随便外出,否則按逃奴論處。”
金畫銀畫大吃一驚,趕緊躲到小主子身後,哭喪着臉道:“我們明明是二夫人指派服侍小公子的,怎麽就不許外出了?”
而且他們好幾個月都沒回府領月錢了,如何又要他們回府當差?
小厮無奈道:“這是二夫人交代的,不是我說的。”
趙淵道:“既如此,我就進府跟母親說一聲。”
“那您先跪滿五個時辰才能進府。”另一個守門小厮攔着不讓進,臉上隐隐帶着促狹。
趙淵捏捏拳頭,一拳打了過去。
這名小厮頓時被打飛出去,腮幫子眼見地腫了起來,人也暈了。
“我現在能進府了吧?”趙淵微笑詢問另一小厮。
小厮吓壞了,轉身跑回府裏,一路大喊大叫:“不好啦!四公子打死人啦!”
趙淵撣了撣袖子,邁步進了府門。
金畫銀畫緊跟其後,大氣不敢出。
小公子好久沒打人了,沒想到力氣越來越大。
趙淵直接來到二房的院子,去書房找父親。
趙平也剛下值,還沒來得及吃飯,就見一身錦衣華服的小兒子走進來,不由一愣。
“父親安好,兒子回來有事禀告。”趙淵給父親行個禮。
趙平坐直身體,望着長高不少的小兒子,忽然覺得有點陌生:“淵兒,爲何這麽久不回家?”
他知道小兒子在京城最出名的車行當了夥計,但沒去找過,隻因那邊來往的都是世家子弟,他不好當人面說那夥計就是自己兒子。
“兒子很忙,沒空回家。”趙淵道。
趙平沉下臉:“那你現在怎麽有空了?”
“兒子被内務府選中當了瑞王府世子的陪堂生,往後每日淩晨必須趕去皇宮内書院,特回來禀告父親一聲。”趙淵平靜道。
“什麽?”趙平驚訝:“你說的是真的?”
趙淵垂着眼皮回答:“嗯。”
“太好了!”趙平驚喜,立刻站起身來到兒子身邊,笑道:“我兒真是有出息了,快跟爹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趙淵還沒開口,忽聽母親王氏的聲音傳來:“逆子!你怎麽有膽回來?”
随即王氏走到近前,揚手就要打過來。
“胡鬧!”趙平大怒,一把推開妻子:“你又發什麽瘋?”
王氏被丈夫推個趔趄,頓時更惱,怒道:“趙平!你推我?”
又指向趙淵,眼睛都氣紅了:“這個逆子丢盡趙府臉面,你竟還護着他?”
趙平蹙眉:“你個婦道人家知道什麽?淵兒如今是瑞王府世子的伴讀,怎麽就丢盡趙府臉面了?”
“什麽?他是瑞王府世子伴讀?”王夫人氣極反笑:“就憑他?也配?便是趙府有誰被宗人府選中做皇子世子的伴讀,也是我軒兒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