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工部左侍郎王庭,他笑道:“我也不知,不過那人說,宋千戶收到他閨女寄去的護身符後,重傷的身體忽然就好了,所以他也想來讨一枚。”
侯爺眸光微動,微笑道:“這倒是奇異,那孩子住府裏兩個多月,我竟從沒聽說過她會做什麽護身符。”
王庭捋須笑得意味深長,上下打量一下張衍,沒好氣道:“那你是怎麽好的?上回我來瞧你時,你可連床都下不了。”
侯爺輕咳一聲,端起茶水喝一口,說:“是陳老太醫醫術高超,将老夫治好了。”
王庭嘁一聲,也端起茶水慢慢撥着浮葉,悠悠道:“你也不用瞞着掖着,我就是聽說你大好,才過來會會那孩子,你放心,這事兒沒告訴旁人,就咱哥倆知道。”
之前他接到邊疆送來的信件,還以爲他們道聽途說,所以沒當回事,忽然就傳來病重的張侯爺好起來的消息。
侯府管事已經大張旗鼓出去采辦喪事用品,宗人府也等着侯府去報喪,結果快咽氣的張衍一夜之間就活過來了。
真是太過匪夷所思。
此事還驚動了聖上,他在朝堂上特意問了一句,确認忠勤侯确實好了後,還感歎良久。
那時王庭才意識到,邊疆傳來的消息不一定就是子虛烏有。
侯爺沉默半晌,道:“我問過那孩子了,她手裏的珠串就是在路途上買的,沒啥稀奇。”
說着将自己手腕上的檀木珠露出來給老友看。
王庭眼睛都直了,直接站起身就要拿過來,結果被侯爺擋住:“這是我的,你不能碰。”
小長安說了,這東西不認人,誰戴就對誰好,所以他才不要給旁人碰。
王庭隻好伸長脖子盯着瞧:“好好,我不碰,你倒是拿近些啊。”
張衍才不上他的當,直接用袖子将珠串蓋上:“就是一普通檀木珠,你自己去鋪子裏買便是。”
王庭沒好氣地瞪他:“啥時候變得這般小氣了?想當初老夫釣魚還分你一半兒呢,這會兒倒是吝啬起來。”
張衍沒搭理他。
哼!事關性命,擱誰不吝啬?
“我要見見那宋家孩子!”王庭坐回椅子上,一副如果你不讓見就賴着不走的架勢。
張衍老神在在道:“見倒是可以見,不過那孩子想在京城買個宅子,你給想想法子吧。”
王庭在工部任職,經他手修繕的官宅就有許多,隻要他手指縫漏一漏,就能選個好地兒給宋家。
“這個.”王庭捋着胡須沉思片刻,說:“找宅子不難,但要出錢買。”
沒聖上發話,他不可能私自将官宅分發給某個官員,所以必須從牙行購買才行。
“老夫也沒說不出錢,就是讓你找個好宅院,最好兩進。”
兩進的宅院已經很大了,有的六七品官員一家幾口隻住一個帶院子的小宅子,請個客都得另尋地方。
“既如此,回頭我就好好尋尋,定然找個不錯的宅院。”王庭道。
侯爺點點頭,招呼外面的仆人進來:“去請宋家孩子過來一趟。”想了想又說:“将她母親也請來。”
仆人答應一聲,飛快跑走。
不多時,長安與姜如意被人引到前廳。
兩下見過禮,姜氏帶着長安坐在一旁。
王庭輕咳一聲,說:“老夫受人所托,想請你做個護身符,不知可否方便?”
長安眨眨眼:“我不會做護身符呀。”
王庭一頓,隻好補充:“就是那個檀木珠串。”
“沒有了。”長安道:“那個珠串是來京的路上買的,已經沒有了。”
王庭怔住,沒想到珠串真的在路途上買的。“那你還有這種珠串了嗎?”
長安搖頭。
便是有珠串,她也不想給不認識的人。
王庭沉默片刻,又問:“那你能不能随便做個東西?你爹的長官想跟你讨要一個護身符。”
長安擰起眉。
她知道爹的長官是不能得罪的。
但自己實在不想将小珠珠給不認識的人。
萬一所有人都來跟她要,豈不糟糕?
姜氏插話道:“真是對不住,我女兒年紀小,沒做過什麽護身符,若大人您真的要,不如由奴家來做吧。”
王庭蹙眉,隻得同意。
今兒不帶一個護身符回去,他不好跟那位交代啊,唉,暫時就這麽着吧。
随後,姜如意牽着長安回到自己院子,拿出針線與一塊碎布開始縫句金剛咒在上頭。
縫好後,天都快黑了。
長安拿着符咒看了好一會兒,猶豫良久,還是在上頭注入一片葉子。
姜氏沒在意女兒的動作,讓蓮心将咒符交給仍在等候的王大人,算是勉強糊弄過去。
幾天後,天空飄起大雪。
長安閑來無事,便拿錢給蓮心,請她幫忙買些紙筆顔料回來,自己畫連環畫冊。
她将知道的小故事一個個畫在紙張上,再注上解說與對話,然後裝訂成冊。
每個故事也就十幾二十幾張畫,用細炭筆勾勒,再塗上顔色,如此畫的很快,一天就能完成一本。
張堯姐弟每天都來找她玩兒,兩人坐在熱乎乎的炕上翻看連環畫,有時張雨嫣邊織絨線,邊看長安繪圖。
長安也每天都聽到宋汐月的内心吐槽。
後來,宋汐月沉默下來,吐槽聲也少了,似乎認命一般。
某天,宋汐月忽然跑來跪到姜如意面前,痛哭流涕:“嬸嬸,以前都是汐月的錯,不該自賣自身,現在我後悔了,嬸嬸,您能幫我贖身嗎?”
她簽的是五年身契,現在才過了一年,如果要贖身的話,必須翻倍賠付銀錢。
然而她整日看着長安在侯府像小姐一樣生活,什麽活兒都不用幹,連侯府小姐公子也與她稱姐妹,心裏就難受。
宋汐月很後悔,後悔自己太心急,現在陷入尴尬境地。
如今連府裏最低等的丫鬟婆子都不怎麽待見她,因爲她們都知道自己的父親是殺人犯,殺的還是撫養他長大的繼父。
如此狼心狗肺的東西,生出來的孩子又好到哪裏去?這便是仆婦們私下議論的話。
姜如意将其扶起來,淡淡道:“你求我沒用,當初你鐵了心要賣身侯府,這會兒再說什麽贖身便不應該了。而且小姐待你不薄,你每月還有月錢拿,好好在侯府待下去便是最好的法子,說不定以後有個好歸宿呢。”
老趙氏一家已經離開宋家村不知去向,即便送她回去也沒人收留,不如就在侯府當婢女,也算有個安身立命之所。
宋汐月哭着搖頭:“不,我不想在小姐院子裏了,我想在您身邊伺候您,嬸嬸,求你收留我。”
說罷梆梆梆給姜氏磕幾個頭,将額頭都磕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