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這孩子一見到自己就哭喊着娘親,将她心都哭化了,所以從沒懷疑過孩子會被調換。
現在想來,全是宋汐月的心機。
姜如意閉了閉眼,掩去心中厭惡,輕聲道:“長宋汐月,以後你就改回原本的名字吧。”
宋汐月一怔,知道最兇險的一關過去了。
她也不含糊,抱着姜如意哭了一會兒,這才跪下給她磕了頭:“女兒聽阿娘的,您讓我改什麽名字都成。”
姜如意冷冷注視她一會兒,說:“起來吧,跟我說說你小堂妹的事。”
宋汐月站起身,淚眼婆娑道:“您是說三叔三嬸家的小堂妹嗎?”
姜如意沉着臉沒言語。
宋汐月垂頭思索片刻,低低道:“小堂妹與三叔三嬸很好,祖父祖母也很喜歡她,每次有好吃的都先緊着她,還時常叫我帶她玩兒。”
姜如意微微蹙眉,心裏有些不信,但滿腹怒氣稍微平緩些。
不管宋汐月說的是真是假,隻要長安好好活着,自己也就放心了。
信中還說丈夫升了小旗,姜如意其實挺高興。
若他能平安歸來,必然先回老家。
如此也好,長安便交由他照看了。
這時,四歲多的小公子回來,一進門就叫喊:“嫲嫲!嫲嫲!要喝水。”
姜如意立刻起身,一把抱起他,拿帕子給他擦汗:“堯哥兒去哪裏玩了?瞧這一身汗,趕緊換件衣裳。”
随後又吩咐小丫頭倒水給小公子喝,自己則取來裏衣給小娃娃換上。
宋汐月的眼睛一直盯着小公子,想起上輩子玉樹臨風的侯府小世子張堯,心頭火熱。
不急,反正自己有的是時間,這一世就由她來陪伴未來的小世子長大,做他的知心好姐姐。
五月過後,天氣越發炎熱。
安陽府的旱情依然嚴重,唯獨靈丘縣還能勉強支撐下去。
這也導緻收稅的早早上門,敲着鑼兒讓鄉民們盡快繳清夏賦。
宋家村的人對此沒啥感覺,因爲每戶都有一兩人跟着宋三順外出打井,不到一個月,每家至少掙了二十貫,完全夠繳納賦稅的了。
與宋家村相鄰的槐樹村也還能過得去,他們靠着每日到宋家村挑水澆灌田地,今夏的收成很不錯,每畝糜子竟收了四石,這可算是史無前例的大豐收了。
槐樹村村正賊精,讓村民們不要聲張,免得遭人妒忌。
村民們自然曉得誰會妒忌他們,無非是左村人了。
現在左村得罪了宋家村,被人拒之門外後,連吃水都困難了,有時還厚着臉皮跑到槐樹村的水井打水吃用。
槐樹村也沒驅趕,随便他們打去,隻因他們槐樹村村民全都跑來宋家村的水塘挑水。
“你可不知道啊,自從我家爺爺喝了宋家村的水,原本癱瘓在床的人忽然好了,現在還能拄着拐棍跑來宋家村來轉轉。”一人邊舀水邊悄悄跟同伴閑聊。
“來宋家村轉什麽?”
“嗨,看神泉啊。”
另一人點頭:“這塘水确實神,我家菜地今年長的可好了,瓜果豇豆都吃不完,我娘每天都要摘一大抱豇豆,焯水曬幹後留着冬天吃。”
“我就說呢,家裏菜園子的菜怎麽長得這麽瘋,原來是這個原因啊。”
槐樹村村民感歎,心裏忽然萌生一個想法:
要不,挑點兒水去集上賣賣看?就說是神泉水能治百病,保管有人願意買。
于是不消一個月,宋家村有神泉的事被傳得沸沸揚揚,連縣令都過來巡視了。
與縣令一同來的還有一幹官吏,他們望向宋家村水塘,心裏暗暗稱奇。
就見塘水清冽,幾可見底,水塘邊全是郁郁蔥蔥的草木,就像幹旱從未發生在此地。
包括整個宋家村地界,草木都比别處茂盛些,鳥雀似乎也比别處多。
再看水塘周圍,全是打水的村民。
他們挑着擔子,推着車子,有的還用牛車拉。
趙縣令是個三四十歲的文弱中年人,留着三縷美髯,他走到水塘邊,蹲身捧水喝一口。
“嗯,味道确實與别處不同。”趙縣令眼裏迸發光芒,轉身問身邊人:“這裏的村正呢?”
身邊小吏趕緊吆喝:“誰是村正?快過來回話。”
“來了!來了!”
族長見村裏呼呼啦啦來了百十人,早就出來查看,一見全都是衣着光鮮的官爺們,便沒敢湊過來。這會兒聽到有人招呼,便趕緊過來朝縣令作揖行禮:“見過縣老爺。”
趙縣令微微虛扶一下,笑眯眯道:“老丈不必多禮,吾請你來是想問一問水塘的情況。”
族長眨巴下眼:“大老爺想問什麽,老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吾聽人說此塘水能治病,是不是真的?”趙縣令摸着胡須問。
族長搖搖腦袋:“都是謠傳,這水塘若真那麽神奇,咱們豈能允許外人過來随意打?”
他指向周圍打水的村民:“他們都是周圍村落的人,全因家中缺水過來運水,老朽從不阻攔。”
有村民應和:“是啊,宋家村最是仁義,咱們大夥兒全是靠這個水塘子才撐到今日呢。”
“對對!宋家村的人全都會打井,打一口出水一口,真真好手藝。”村民誇贊道。
族長聞言心裏得意,面上仍舊謙恭:“這口塘子也是老朽的村民們一鍬鍬挖出來的,之後一直有水,所以并非外頭謠傳的那樣。”
現在外頭傳的可離譜了,說什麽天神降下甘霖,正好落到宋家村,被宋家村撿了個便宜。
今兒他一定要趁縣令大人在,将這謠言給撫平。
縣令朝他抱抱拳:“宋翁大義,吾定将你們村的事迹禀告府令。”
“哪裏哪裏。”族長謙遜回禮。
這時,族長大兒子宋大郎帶幾人扛着桌椅闆凳過來,放在水塘邊的槐樹下。
“大人請坐,這裏可涼快了,晚間咱們都是在水塘邊上乘涼的呢。”
族長請縣令一幹人坐下,又讓宋大郎去宋三順家端來一大盆腐婢涼粉與配料,拿碗打粉招待貴客。
縣令坐在槐樹陰涼下,吃着酸辣可口的綠色涼粉,隻覺一身疲憊都消散了。
“這是什麽?”他好奇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