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柳心心勉強地笑了笑：“大家怎麽都看着我？”
其中有個老師試探開口：“心心啊，你家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柳心心的腦袋轟然炸開。
“是誰？”
“是你媽，剛才的時候被部隊的人給帶走了。”
“聽說是在大庭廣衆之下，搞封建迷信？”
“這年頭，封建迷信可要不得，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說了什麽，才會被人誤會是封建迷信。”
“也不一定是誤會吧。”
“是啊是啊，心心，你知不知道你媽到底說了什麽？”
她們關切地詢問，眼中卻閃爍着八卦的光芒。
柳心心不用細想都能夠想得到，封建迷信指的是什麽。
她早該想到的，秦團長怎麽會這麽輕易地揭過事情？這件事本來就是應該的不是嗎？是她媽說的實在太過分，可她爲什麽會這麽難過？爲什麽會喘不過氣來？
柳心心隻覺得心頭似乎有塊大石頭死死壓着，她想要移開，卻又沒有辦法。
“我不知道。”她有些麻木的回答。
其他人看着她的表情，倒是沒有想太多，隻覺得她是真的不知道，轉而讨論起來付老太太。
“要我說啊，這付老太太也真的是活該，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去招惹江初晚，也不看看江初晚是她招惹的起的嗎？她對象是團長，哥哥是副團，她兒子不過是個營長，真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吧，做她的孩子真是倒了大黴。”
“可不是？齊愛雲現在還躺在醫院裏呢，聽說啊，她進醫院的時候，付老太太去醫院大鬧了一通。”
“她可真是哪裏都能夠鬧得起來，這又讓我想到她第一次來我們學校的場景。”
“噓，小點聲，柳心心還在呢。”
柳心心其實聽見了她們的話，隻是她現在實在是太累，不想去争辯，也沒什麽好争辯的，畢竟她們說的都是事實。
生活一步步走上正軌，她其實已經很久沒有去想以前的事情，總覺得想的太多沒有什麽意義。
但今天，她難得地想起來以前的往事，想起來付老太太大鬧學校的戰績。
因爲她能夠賺錢，付老太太就想要插手她的生活，讓她把錢全部上交，柳心心不願意，付老太太鬧到學校，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最後還驚動校長。
付老太太要求他把柳心心的工資全部交給她，校長怎麽能同意？付老太太在地上打滾，又哭又鬧，說學校欺負她，她不過是想要自己孩子的工資，學校都不願意給。
柳心心最後還是把工資都交給她，沒有給自己留下一分一毫，學校才安靜下來。
但是從那時起，柳心心就在學校出名了，誰看她都多多少少帶着幾分憐憫，覺得她有這麽一個媽實在是太慘了。
有時候柳心心也不得不贊同她們的看法。
那時的屈辱和難堪如今還深深刻在她的心間，不知不覺中，柳心心已經從辦公室走了出去。
一路上，她聽見了很多議論聲。
“你說付老太太到底是怎麽想的，當着秦團長的面說那種話。”
“這部隊裏誰不知道她的心思啊，無非就是想讓自己女兒嫁給秦團長，秦團長都瞧不上她的女兒，還非要往上湊。”
“柳心心今年也不小了吧，都已經二十四歲了，還不結婚。”
“在拖下去，都成老姑娘了，你說，要是付老太太能夠讓其他人和柳心心結婚多好，又不是沒人看上她。”
柳心心站的位置比較偏僻，那幾個嬸娘并沒有發現她。
她低下頭，盯着腳尖，久久地說不出話。
其實她的條件挺不錯的，哥哥是營長，她讀過高中，是老師，日後能夠輔導孩子，駐地裏有不少人看上她，也有軍官。
隻是不管誰上門，付老太太都把人給趕出去，不讓他們再來，時間一點點的拖下去，把柳心心拖到現在的年紀。
不管是在鄉下還是在城裏，她如今的年紀都不小了，男人和女人不一樣，她和其他人也不一樣。
旁邊又傳來了她們說話的聲音。
“唉，那你們說，付老太太這回還能不能繼續留在駐地啊？”
“我看是不行，現在很忌諱封建迷信的，怎麽還能讓她繼續留在駐地？估計會把人給趕回老家。”
“她老家又沒有其他人，老公也死了，現在就一兒一女，她兒子肯定是不可能陪着她回去的，這麽說，她女兒就要陪着她回去了？”
“我看是這樣，好好一姑娘，最後落得這樣一個結局，真的是可惜了。”
“唉……”
後面的話，柳心心已經聽不下去了。
她等到幾個嬸子都離開，才從角落走了出來。
她慢慢地走回家，瞧着像是丢了魂一樣，路上遇見的幾個人想和她打聲招呼都不敢。
剛剛踏入家門，大哥的兒子柳天和就跑了過來。
“姑姑，奶奶呢？奶奶怎麽不在，她說今天要給我糖吃的。”
柳心心強扯出笑容，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奶奶出去有事，天和聽話好不好？”
“不嘛不嘛，我就要奶奶！”
柳天和平時在家已經被付老太太給寵壞了，稍微有不合他心意的事情，就直接在地上打滾撒潑。
這一招對付老太太很管用，對平時的柳心心也管用，如果不好好照顧他，就會被責罵。
但是今天，柳心心實在是沒有心情去管他。
她恹恹地看了眼地上的人，轉身進了房間。
這個房間很小，不大，裏面堆滿了雜物，但這裏到底是她生活的地方，隻有在這裏，她才能夠汲取到一點溫暖。
雖然在駐地生活不易，但柳心心一直都努力生活着，不曾有過埋怨和懈怠。
如今，她怕是沒有機會再留在這裏。
眼淚不争氣地從眼角滑落，柳心心顧不上擦。
外面傳來柳成義的聲音，柳心心慌亂擡頭，随手擦了下臉，笑着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