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子正望了眼崔氏,平靜地發問。
崔氏搖搖頭,道:“不卑不亢!”
“從柳城那個小地方來到京城,能在這個時候,想到要送一份魚肉到咱們府上,并不難。”
“難的是,她想到便做了!”
“難的是這份赤子心性!”
“這一點,比起那狀元郎可要好太多了!”
很多人,很多事,最怕的就是比較。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鄭家到了京城,也曾到謝家拜訪過。
但從那之後,兩家的聯系幾乎沒有。
偶爾也都是崔氏念着姻親關系,派人送些東西過去。
崔氏并不指望鄭家能有什麽同等的回禮,但至少你得有這個禮數。然而,并沒有。
她知道,這是爲什麽。
鄭家自覺跟他們家相差甚遠,即便是回禮,也是上不了台面。
可若是她瞧不上這門姻親,何至于讓人送東西過去?
當然,或許在鄭家母子的眼裏,她遣人送東西過去,是爲了施恩。
“狀元郎卻是多有不足,但到底是咱們的女婿,這種話,還是少說!”
謝子正沒有發表更多的評價。
他其實明白妻子的意思,這是間接地跟他表明對這門親事的不喜歡。
然而,當初定下這門親事,他也是存了别的心思。
如今取消親事固然簡單,也不會對他們家造成多大的影響。可是,閨女那裏不是這麽好說的。
那丫頭是個死心眼兒,隻相信自己認爲對的事情。
除非是她自己确認這狀元郎是個繡花枕頭,自己心甘情願解除婚約,不然的話,他們縱然是前行解除了婚約,這死丫頭也不會認命,隻會變本加厲,甚至做出有辱家門的勾當。
在這一點上,謝子正跟謝子娴的認知倒是很一緻。
說白了,都是他小時候對這閨女過分寵愛。
隻是,一樣米養百樣人。
同樣是被他寵着長大的,謝子娴、謝子安這一對龍鳳胎妹妹、弟弟,都很成才,知道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
“夫人,兒孫自有兒孫福!”
“婉兒将來不管如何,隻要咱們謝家不倒,她終究是不會受了委屈。”
猜測崔氏是在爲閨女的将來擔心,謝子正隻能如此安慰她。
崔氏聞言,微微笑,道:“婉兒的将來,妾身倒不是很擔心。終歸是謝家女,委屈不了她。”
“妾室隻是就事論事,老爺莫要多想!”
“家中瑣事,妾身自然可以處理妥當。”
崔氏并不想謝子正爲了朝堂之事煩心的同時,還得操心家中雜事,這不是一個合格的妻子,應該做的事情。
“辛苦夫人了!”
謝子正鄭重地跟崔氏道謝。
若沒有崔氏這個賢内助幫他管理着謝家這些瑣碎之事,他如何能安心朝事?
這邊夫妻和睦,那邊謝子安也知道了魚肉的事情,就一個感覺,他這小嬌妻很會來事兒啊。
“祿叔,你說,禮部磨磨蹭蹭的到底在搞什麽名堂?”
從皇帝聖旨賜婚,到如今也有大半個月了,可禮部那邊丁點兒動靜都沒有,這速度,可是讓謝子安有些不爽了。
“小祖宗哎,人家禮部做事,是有章程的。”
“再說了,除了您這事兒,禮部還有别的事情要忙活!”
“我懂了!”
聽着謝祿的話,謝子安恍然大悟的樣子,呵呵笑道:“在禮部這些人的眼裏,小爺我的親事屬于不是那麽重要的事情!”
“所以,可以不用太上心,慢慢來,不着急!”
“小祖宗哎,這話可不能這麽說!”
謝祿有點急眼了,這小祖宗要是跑去禮部鬧騰,就算是有道理,也變沒道理了。
“祿叔,你别擔心,我又不傻!”
“既然禮部這麽不把小爺當回事,那麽,大概率是小爺這三年沒在京城,他們都忘了小爺是什麽人了!”
“沒關系,小爺會讓他們回憶起來的!”
眼見謝子安準備搞事情,謝祿能說啥?
阻止?
别逗了!
他家小祖宗又不是去做壞事,他也得有阻止的理由啊!
……
這一夜,京城夜巡司的人,忽然就對京城的勾欄瓦舍進行了一次突擊檢查,理由很充分,有他國奸細潛入京城。
然而,他國奸細沒找到一個,反倒是朝臣被抓了老些。
罪名是,有傷風化!
按照大雍律制,官員不得出入勾欄妓館,若是有需要宴請,可入教坊司。
隻是,教坊司的收費太高,一般的官員承擔不起。
這條律例,剛開國的時候,執行的比較嚴苛。到如今,其實已經要求的很寬松,作爲監督此條律例執行的禮部官員,其實自己都不記得了。
但偏偏被夜巡司給捅了出來。
禦史言官們展示自己的時候來了!
那些違禁的官員不需要他們彈劾,律例在那裏擺着,該追究責任,追究責任。他們将目光瞄準了禮部,火力全開!
禮部尚書呂晟,作爲第一負責的人選,那肯定是承受了最大的火力。
呂晟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因爲這樣的事情被彈劾。
玩忽職守!
屍位素餐!
上梁不正下梁歪!
禦史言官們的嘴皮子,筆杆子,那叫一個犀利。
熙和帝雖然看重呂晟,但出了這樣的事情,又被禦史言官們拱火,他也隻能象征性地懲罰呂晟一番。
官職倒是沒有什麽變化,但卻被狠狠訓了一頓,罰俸。
這都不算什麽。
畢竟官至禮部尚書的他,并不是很在乎這些。
最要命的是,皇帝令他整頓官場風氣。
這才是讓呂晟絕望的事情。
官場風氣是這麽好整頓的嗎?
這是要得罪人的!
他想要更進一步,便需要人望,需要守望相助。
可隻要他幹了這事兒,前路基本就斷了。
至于做個孤臣?指望熙和帝的聖眷?
從來孤臣都沒有好下場的!
他,呂晟還沒想走到那一步!
朝會結束,呂晟回了禮部,将禮部所屬都召集了起來,開會。
熙和帝要整頓官場風氣,他們就得去辦。
如果不辦,那就是欺君罔上,直接就沒了結局。
“說說吧,諸位!”
“咱們禮部這回可是出大名了!”
呂晟看着自己的左右侍郎,又看看其他人,臉色陰得像塗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