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褦襶。”
公輸忌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我一時之間,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究竟是哪兩個字。
直到他重複道:
“褦襶.鳥。”
褦襶鳥?
我沉思片刻,總算是明白對方說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所謂‘褦襶’,出現之初,隻是指代衣服粗重寬,既不合身,也不合時。
後來慢慢被人用此詞衍生比喻不曉事,無能無用。
料想,衣服不合身不合時,可不就是無用嗎?
所以,在漫長的歲月長河之中,這個詞,其實也用來文雅的罵人。
而公輸忌所說的‘褦襶鳥’這三個字,字面意思,就是指代的那一隻被罵作‘褦襶’的鳥。
或者說,‘怪’。
衆所周知,‘怪’這種生物,不但在仙佛神魔,妖精鬼怪八大譜系中排行最末等的存在.
而且,多多少少,都有能和這個‘怪’字扯得上号的地方.
有些是長得怪,愛好怪,有些是性格怪,有些幹脆是連腦回路都不太正常的怪。
而這個最早記于《夜譚随錄》的怪,則是最前面的兩種情況,不但是長得怪,而且愛好,也挺怪。
【從哪裏開始說起呢?
不如,便從一個在勝陽爲官的小官吏開始說起。
小官吏好不容易耗費畢生家财買了一個主簿的官職,來到勝陽的勝陽的第一天,便感覺不太對。
因爲他轉悠了一圈,無論走到哪裏,都可以聽到有人在談論——
城中有妖怪!!!
小官吏初聽的時候,還吓了一跳,但他膽子又大,以後又得在勝陽常住,聽見這樣的奇聞,肯定是要繼續打探打探。
于是,小官吏便問正在和小夥計談天說地的酒家:
“什麽妖怪,店家不如說來聽聽呢?”
酒家生于北地,又在勝陽多年,向來都是追求大大方方的人,聽到有人問,話匣子便順勢打開:
“哦,就是一隻通體烏黑,沒有四肢,但卻有兩隻雪白的眼睛,一副鳥嘴的妖怪。”
“那妖怪就在城中,據說天黑而出,有不少人都見過它,也有不少人半夜解手見到它的時候,被活活吓死.”
“看你的打扮不像是勝陽人,若是剛剛來到勝陽,晚上起夜可得小心一些。”
“哦對,門窗也盡可能要關牢。”
小官吏認真聽了半晌,腦子裏努力拼湊酒家說的妖怪模樣.但卻一無所獲。
什麽叫做沒有四肢,又長着鳥嘴呢?
那算是什麽?
鳥?
可鳥的話沒有翅膀飛不了啊
不,别說是鳥,就算是其他的動物,沒有四肢,也沒有辦法到處吓人吧?
蟲子倒是能爬,但哪裏能稱得上‘到處吓人’呢?
畢竟爬的速度可不快.
小官吏一頭霧水,又問賣酒的店家,店家倒是想說出個之所以然來,但奈何,他也沒見過,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幾人說了幾句,滿懷疑惑的小官吏便回了自己的小宅子,準備收拾收拾去休息。
他這滿腔的疑惑,當然沒有持續很久。
當天晚上,他就見到了那個被全城人談之色變的妖怪。
說起來也巧的很,小官吏好好的躺在家裏熟睡,窗子突然被撞的啪啪作響,小官吏以爲是風吹竹垂驚掠窗戶.
但下一秒,有什麽東西撞了進來。
小官吏吃了一驚,趕忙披衣而起,點燃燭台。
他找了一圈,最終在屋子内的桌子上找到了一隻足有漢子拳頭大小,圓滾滾的大肥鳥。
而且這隻大肥鳥,還在樂颠颠的啄着桌子上小官吏睡前沒有吃完的一小塊糕點。
沒錯,除了沒有羽毛,沒有翅膀,眼睛雪白,其他地方看上去确實是一隻大肥鳥,也可以換句話說,其身體之型更似儒艮,不飛的時候,都蛄蛹蠕動前行.
看上去,着實是有些笨拙。
小官吏原本有些害怕,但這份害怕在大肥鳥吃飽吃撐,還在一邊‘咕咕叽’,一邊試圖帶着糕點飛走的時候.算是徹底煙消雲散了。
小官吏伸手托住因爲叼着一大包糕點,導緻飛的又低又慢的大肥鳥,頗有些無奈:
“那啥,要不就在這裏吃吧,我給你放桌子上,你慢慢吃,沒事兒。”
大肥鳥好像是聽懂小官吏的話一樣,瞬間就不飛了,安安靜靜的停在了小官吏的手上,任他揉搓成圓。
小官吏最開始也很難相信自己家裏那隻大肥鳥是大家口中的妖怪,但.
事實好像就是如此。
自此大肥鳥成日待在家裏之後,城中談論妖怪的人越來越少,見不到妖怪的人們忙于自己的活計,很快就忘記了妖怪的事情。
小官吏像是養了一個奇怪的小寵物,平常就是喂喂糕點,喂喂水。
最開始的時候,小官吏還期待大肥鳥能像鹦鹉一樣說上幾句,不過在教了大半月都沒有成功之後,小官吏算是徹底放棄了。
沒有什麽特殊,就是一個不知道爲什麽沒有翅膀就能飛的鳥。
那日,正值遠方的母親給小官吏寄來縫制的新衣,許是因爲母親有些老眼昏花,又多年不見,寄來的衣服也不太合身。
衣服不合适,鳥兒還學不會說話,隻會望着自己穿着不合身衣服,似是在‘咕咕叽’的嘲笑
所以,鳥兒也被氣笑的小官吏笑罵了一句:
“褦襶。”
褦襶不懂,但是褦襶從此有了名字。
于是,褦襶很快活。
褦襶開心的在家中飛來飛去,小官吏以及妻子年幼的兒子,就看着褦襶到處碰撞,笑的前仰後翻。
這是幸福的一家人。
但,變故總是來的如此快。
小官吏帶着妻子兒子來到離家鄉甚遠的地方做官,聽不懂鄉音,又是買的官職,能力并不算太出衆,難免受人排擠。
那日衙門中本要派發祿米,結果到發米的時候,倉門一開,小官吏一點數量,卻發現少了原先應有的二十石糧食。
祿米是由主簿計算出來的,從每年的稅收裏面抽出,多少都有定數。
少二十石,不是小數目。
要知道,縣令老爺一年的祿米,其實也就七十石。
而這個弄錯數量的倒黴蛋,就是小官吏。
小官吏急的要命,他知道自己雖然能力不太出衆,但絕對也沒有算差這麽多,這麽離譜的事兒存在。
現在和人說算差了米,重新征米,被人看不起,丢帽子都是小事情.
萬一上面有人怪罪,那可不就完了嗎?
所幸,祿米一天是發不完的。
這一日回家,小官吏同家裏人一說,家裏人便急得團團轉。
妻子說再也湊不出那麽多錢買糧,小官吏憔悴之下,便是喝的酩酊大醉。
大醉之下,小官吏看到褦襶來到面前,随口問道:
“褦襶,我丢了糧食,又沒有錢,這個家要散了。”
“你能弄來糧食嗎?”】
寫到這張末尾,才想到這個勉強能算得上留白異父異母哥哥的人,還在流血(嘶)
不過,這種念頭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應該不會流很多血的(心虛.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