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餘光中的那道黑影,已經近在眼前!
張偉仗着自己人高馬大,兩三步上前,就伸出兩隻如同鐵鉗一般的雙臂——
牢牢掐住了楊金花的脖子!
這變故來的太快,也就幾秒鍾的功夫,攻勢已經完全逆轉。
楊金花嬌小的身軀被目眦欲裂的張偉死死抵在沙發之上,修長白皙的脖頸此時已經被一雙遍布青筋的雙手掐住,窒息帶來的缺氧感化爲紅雲席卷了楊金花的整張臉。
楊金花似乎也沒有想到張偉會在被羞辱之後絕地反撲,或者說,她從來也沒有想過,居然還能有人在她的面前造次。
所以,在男女本就懸殊的力量差距之下,楊金花幾乎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掙紮中,連原本修建得體的指甲都斷了好幾根。
但這也無法阻止她身上的旗袍也被有意無意的掀起,淩亂
“楊夫人!”
“主人!”
周邊數道驚慌失措的聲音響起,張偉的手若有似無的觸碰楊金花的旗袍,直接以壓倒性的優勢騎了上去,大聲吼道:
“你們别過來,過來,我就直接把她掐死!”
原本想營救的衆人被這聲音吼的明顯一頓,躊躇着面面相觑不敢上前,有些明白一點兒的已經開始報警求援,張偉獰笑道:
“都怪你,都怪你!”
“要不是你設立那東西作爲兌換品,要那麽多錢才能兌換,我也不會那麽貪心”
“所以,我沒錯,都怪你!”
“你這賤女人還想着侮辱我,那我就當着大家的面,讓大家看看我是怎麽侮辱你————”
“砰!!!”
敦實的酒瓶在張偉的頭頂炸開,玻璃連同内裏的酒液在空中劃出一個絢爛的弧度,而後轟然下墜。
張偉的獰笑聲甚至還沒有到達一個高峰,便被我的一酒瓶子打了個頭破血流。
空氣中一時之間陷入寂靜,好半晌後,張偉才呆呆的摸了摸腦袋,自然,是摸了一手的血。
他似乎還是想發怒,但搖搖晃晃的從沙發上起來,不可置信的看向我,甚至還沒邁步走出一步,便被身後剛剛壓制住的楊金花拎起酒桌上的另外一瓶香槟再次從背後開了瓢。
于是,張偉,徹底兩眼迷瞪的倒地。
倒地後,還無意識的抽搐幾下。
我和一身狼狽,雙目如冰焰燃燒的楊金花的,雖然中間還躺着生死不知的張偉,但就在對視的那一瞬間,似乎是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話語:
‘你也是心狠手辣的人。’
‘您也不賴。’
但僅是一瞬,兩人的眼神都默契的移開。
楊金花瞥了一眼那些慌忙找補,遞毛巾,遞傷藥,還去探查張偉呼吸的侍者,冷笑了一聲:
“養你們這麽久,你們真是好樣的。”
沒有人敢和楊金花的視線對上,一如剛剛沒有一個人敢上前解圍,一個個都垂着頭假裝自己有很多事情在忙。
楊金花瞥了一圈,臉上的自嘲之意更濃,邁着隐隐有些虛浮的腳步,朝我伸出了手:
“乖囡囡,果然還是得乖囡囡。”
她的脖頸仍然是大片的紅色,隐隐還有些發紫,聲音也有些嘶啞。
我什麽都沒有說,幾步伸手将楊金花扶穩,這回換我牽引着楊金花下了遊艇,上了車。
楊金花終于有空查看自己脖頸上的傷口,但僅僅是通過鏡子看了一眼,便緊緊的裹着傭人們送來的大衣,似乎在畏懼寒風。
可她隻捂住了自己領口的位置.
更像是在畏懼自己身上的疤痕。
我在心中默默填上一筆,身邊的楊金花似乎因爲這事情有些受驚,臉上有些難得浮現的疲倦,雙眼有些無聲的看向窗外。
而後的某個瞬間,楊金花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突然扭頭,朝我啞聲說道:
“乖囡囡,今天做的真好。”
“姨姨以後.一定不會再帶你去那種地方了。”
無頭無尾的一句話。
也許是因爲害怕再次遇到像張偉這樣的危險?
我心念流轉,輕聲道:
“姨姨,張偉敢做這件事,他肯定會得到制裁的,您不用記挂這件事情。”
“而且姨姨也是因爲這個張偉惡心,才這樣做的嗎?”
将這件突發的荒唐事情前因後果聯系在一起,稍加美化,其實就是楊金花看不慣敗家爛人張偉,出言諷刺,張偉惡意傷害。
兩方都不是什麽好貨色。
但這話,我是斷斷不能說的。
所以,我說出這話的原意,是想美化對方的所作所爲,達到‘寬慰’的目的。
可出乎我的預料,楊金花眼神卻在車窗外疾馳的陰影中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神采。
她沉吟了幾秒,最後突兀的笑了:
“不是的,乖囡囡。”
“姨姨就是那些年輕人口中的.變态,變态侬曉得吧?”
“姨姨是真的就喜歡拉原本高高在上的人下水。”
隻是平常作威作福慣了,所以這回沒有想到當着她那麽多下人的面,竟然還被人按到在了沙發上,險些出事。
我的心有了片刻的沉寂,眼見對方沒有開口的欲望,半秒之後,勉強開口附和道:
“誰都喜歡高嶺之花跌落神壇。”
楊金花終于露出了滿意,且愉快的笑容。
我看着她的笑臉,心裏情不自禁的想到了那位沉默寡言,陰鸷逼人的慈青女。
可慈青女和楊金花的差别很大很大。
慈青女不善言辭,出身在泥沼之中,學了通身的技法,做盡惡事,卻有一顆想要‘窺見天光’的心。
若非要有一句話來評判慈青女,那就是她不應該被任何話來評判。
她的善惡都不純粹,極善,極惡,雜糅混合,鑄就了慈青女之名。
而楊金花
以現階段知道的所有東西來看,她其實更像是一隻,‘老虎’。
她的掌控欲與喜怒無常,躍然于紙上。
高興起來的時候,你就是她的‘乖囡囡’,摸着你的臉逗弄你幾下,随手賞賜下的東西,就足夠普通人一輩子的嚼用。
不高興的時候.
便是排山倒海的虎嘯。
光是眼睛裏的冰碴,就已經能将人捅個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