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應承一聲,餘佳佳很快便給我發了自己的居住地址。
地址位于有段距離的小區内,我在楊金花給的新手機上一導航這個小區,便彈出來許許多多的樓盤信息,要素是新建,回遷,房價較低等關鍵字。
我随手打了個車,去了餘佳佳所說的地址。
六樓。
走出電梯敲響門,房門很快從内裏打開,顯露出餘佳佳那張寡無顔色的臉來。
餘佳佳一手提着鏟子,身上圍着圍裙,有些興奮:
“來啦?快進來,拖鞋在這裏。”
我穿上她給我拿的草莓拖鞋,一進門,屋外帶來的寒意頓時消除大半。
這房子不大,隻有兩室一廳一廚一衛,滿室的粉色裝扮,茶幾上有未吃完的薯片,沙發上衣服亂飛,甚至廚房區的吸油煙機嗡嗡作響,座椅上甚至還有三隻襪子。
并不窗明幾淨,但,十分有生活氣息。
我從金絲籠中出來,進到這房子裏,竟然有一種久違的松弛之感。
餘佳佳重新反身回道廚房,喊道:
“你稍等一下,我之前說給你做紅燒肉,馬上就好。”
我視線打量過室内的各種東西,最終落在鍋内漆黑的不明物體上:
“紅燒肉?”
餘佳佳着急忙慌的接水,往鍋裏倒,冷水在燒的滾燙的鍋裏一激,升騰起大量的白色煙霧:
“對,馬上就好,随便坐。”
“我這裏是新搬進來的,很多東西都還沒有收拾,等你吃完這碗紅燒肉,我給你去找照片。”
我看了看鍋裏,看了看餘佳佳,又看了看這仿佛巫婆熬湯的場景,有些沉默:
“拿到照片的必須前提就是吃掉這碗紅燒肉嗎?”
餘佳佳一愣,反應過來後揮舞着鍋鏟:
“别小看我,我煮東西真的很好吃!”
“它隻是色香味沒有色香,味道還是挺好的!”
我胡亂點了點頭,實則步伐往後退了幾步:
“信你。”
餘佳佳立馬繼續美滋滋的熬粥.不,煮紅燒肉,我雙手交叉看着她往鍋裏添置各種東西,開口問道:
“這房子是你父親破産之後,你自己賺錢給自己添置的嗎?”
“是,靠賭博嗎?”
餘佳佳手中的鍋鏟一時沒有控制住力道,和鍋底碰撞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良久,她輕聲嗯了一聲,聲音被吸油煙機盡數吸走。
室内安靜了片刻,餘佳佳突然道:
“你會看不起我嗎?”
“我好像,骨子裏有遺傳到賭博的基因.”
雖然認識餘佳佳的時間不長,但我還是難得從她臉上看到這樣受傷的神情。
而且她說的話
我趕忙開口:
“這些話先别說.實在不行,就先放過鍋裏的紅燒肉吧。”
鍋裏的紅燒肉已經是焦油的狀态,散發着一種死不瞑目的油膜光澤,頗有一種‘你這樣對我,我非得4給你看’的感覺。
餘佳佳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愣神很久,我連阻攔的話語都沒能說出口,她已經着急忙慌的又加了碗水進去。
而後,徹底炸鍋。
四十分鍾後,我們二人坐在沙發上排排坐,各帶兩隻手套扒面前的外賣小龍蝦。
我将蝦肉塞進嘴裏,就聽餘佳佳感慨道:
“我就多餘下廚,外賣才是我們這種年輕人的歸屬。”
我再塞一口,心中爲她的話點了個贊。
餘佳佳脫下手套,從沙發下的抽屜裏取出一本厚相冊,打開攤平到茶幾之上:
“這就是咱們家的全家福。”
她指了指相冊的首頁,那是一張特地被挑選出來的照片。
三十多歲的夫妻倆,沖着鏡頭笑的燦爛,眉眼深邃,鼻梁英挺的男人懷裏還抱着一個和他長得很像的公主裙小女孩。
而女人站在丈夫的身邊,笑的溫柔甜蜜,正是最最幸福之時。
現在可以斷定,餘佳佳從前并不長這個寬平臉的模樣。
我沉默幾秒,也取下手套,再往後翻了幾頁。
照片的場景不同,有藝術照,也有抓拍。
大多數照片的氛圍都十分溫馨,除了少數幾張意義不明的高糊圖片,就像是在拍正片的過程中,随手按下了快門。
而且這種照片越往後,越是多。
我翻完最後一張照片,重新将相冊翻回第一頁。
身邊的餘佳佳在嗦着小龍蝦,我斟酌了幾秒鍾:
“你父母裏面賭博的是爸爸?”
雖然已經聽外人談論過餘家的家事,也聽過餘父愛妻如命的傳聞。
但那也僅僅是傳聞。
按照常理來說,餘佳佳和其母親身上都有‘東西’,餘佳佳會運用身上的那東西來賭博,那父母中賭博的大概率也會是母親,也利用‘東西’賭博。
但,我在相冊裏面發現了一個很小的細節——
這本相冊裏,餘佳佳初期的條件顯然不錯,在約摸八九歲的時候,就已經得到第一台相機,開始用相機記錄自己的日常生活。
除卻藝術照,剩下的基本都是自己拍攝的照片。
剛開始都是怼臉拍,後續甚至能拍一些背景宏大,頗具賞析意味的風景照片.
換句話說,不應該出現哪些亂七八糟的高糊照片,并且把它們保留進家庭相冊之中的。
除非,它們也有‘紀念價值’。
高速旋轉的模糊照片,支離破碎,言無可言的場景.
這是在,家暴。
餘佳佳用自己的小相機,記錄下了自己父母争吵的場景。
餘家這對夫妻并不像是王太太口中那麽和諧。
餘老闆的魅力,大概率在于王太太的幻想。
所以,餘佳佳的父親,餘老闆問題更大。
果然,下一秒,餘佳佳手中剝好的蝦仁重重落入濃稠的湯汁之中,濺起的辣湯在她白色的衣襟上濺起一道如血般的痕迹。
餘佳佳愣愣問道:
“你怎麽知道?”
我心中重重歎了一口氣,餘佳佳見我不答,許久才道:
“确實是這樣的。”
“我老爹在我的小時候,是一個非常好,非常稱職的父親。”
“但他在我十二歲那年,染上了賭博的惡習,他對賭博表現的很狂熱就像我拿到籌碼一般。”
“外人說他自殺是因爲煙花廠破産但他其實,早早就被各種債務纏身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