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确實聞過。
我在腦中檢索着記憶,隻是還沒等出來個結果,回廊前方不遠處的門便從内打開,内裏湧出三四個貌美的婦人來,熱切的朝着楊金花打招呼:
“楊姐,今天來晚啦!還好我在裏面聽見你聲音啦,不然還不知道呢!”
“三缺一呢,快來快來~”
“楊姐您好。”
一個年紀約摸隻有二十多歲的美貌少婦笑着打了個招呼,明顯是這回的新人。
而另一個短發新人,則更加殷切,上前幾步就向楊姐伸出了手:
“楊姐您好,我是餘佳佳,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楊金花臉色未變,隻有抱着我的姿勢稍稍變動一下,變爲單手,而後騰出一隻手去握了手。
餘佳佳的表情顯然很興奮,見到握手成功,立馬從随身的小皮包内掏出一張名片來:
“我是新人,這是第一次來,聽說您在雲夢非常有名,也經常投資小公司,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需要我的話,可以聯系我。”
此話一出,哪怕是我并未見慣這些場合,也看出來了不對勁的地方。
難怪,那位女經理會說這位短發新人十分莽撞功利。
其他人都在忙着拉近距離,哪怕是同爲新人的另外一位少婦,都隻是含笑招呼,并不冒進。
這當然是有說法的。
想要建立一段健康,良好的關系,首先要自己有仰頭挺胸的資本,并不能低聲下氣,位置一旦擺不對,日後的軌道就會在這條道路上越便越遠。
而這位餘佳佳,見面的第一眼,就差在自己的腦門上寫滿——
‘我有一個小公司,快來投資我。’
而且這話術.
楊金花這種層次的有錢人,又能需要别人什麽呢?
餘佳佳張口就是‘聯系我’,直接将兩人拉到了對等的位置.
隻能說,餘佳佳哪怕是真的耗費各種心力混進了這個圈子,也不會多受待見,隻會是站在邊角,拍照時随時會被裁剪掉的角色。
場面一時有些尴尬,餘佳佳似乎沒有意識到什麽,正想從包裏再掏什麽東西。
程太太和王太太對視一眼,立馬不留痕迹的擠開了她:
“楊姐可從來沒有帶過人,怎麽今天也帶人來啦?”
“對呀,可得好好和咱們介紹介紹,這位小美人是誰家的媳婦呀?沒有見過呢,這麽漂亮都留不住男人嗎?”
楊金花原本還皮笑肉不笑,聽到這話,立馬擡高了些音量和其中一位太太說話:
“去去去,說些什麽話呢!”
“這是我的小侄女!”
“還沒嫁人呢,說什麽媳婦不媳婦的事兒,污了白白淨淨女孩兒的名聲!”
王太太身形微胖,單眼皮小眼睛,也穿着旗袍,盤着大波浪,手上還有一隻晶瑩剔透的手镯,一聽這話,連忙笑着讨饒:
“哎喲,楊姐,我錯了錯了,你也知道我眼神不好,打牌都老打錯呢!”
王太太幾步上前,牽着我的手,将自己手上那晶瑩剔透的手镯脫下,往我手上送:
“來,小侄女。”
“王姨給你個手镯賠罪。”
我側頭看向楊金花,她不說話,我也便沒推辭,隻是道了聲謝。
王太太見我收下,立馬揚起了滿意的笑容:
“有男朋友嗎?結婚了嗎?”
“我娘家還有個小侄子哩,有房有車有公司有錢,父母雙亡,以後還不管你打不打麻将,好得很,要不要阿姨介紹給你呀?”
楊金花亦是笑着罵道:
“算了罷,誰不知道侬侄子喜歡男人,可别往我家乖囡囡跟前兒送。”
“我得給乖囡囡挑個好的哩。”
楊金花一笑,氣氛頓時歡快起來,幾人有說有笑的進了大包廂内,十分自然的坐在了麻将桌前。
四個人,分别是程太太,王太太,楊金花,以及那位氣質溫婉,并不怎麽多話的新人。
我被安排在了楊金花身邊,而那位餘佳佳,則成了在場唯一一個站着的人。
她似乎不太明白自己爲什麽被丢下,站在原地瞧瞧這個,看看那個,一時間有些手遊無措。
牌桌上原本一方獨好的殘牌被推倒,全自動化的麻将桌将牌洗亂,重新升起整理過的四條覆柱。
投骰子,摸牌。
和我搭過話的王太太目光盯着自己的牌,随口說道:
“佳佳呀,我沒記錯的話,剛剛外面是不是下雨啦?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我今天穿的是一雙不防水的絹布鞋,碰到水就廢哩。”
“你要不跑一趟我家裏,我讓傭人把我要換的鞋子給你,你帶回來給我吧?”
餘佳佳湊在楊金花的另一側,壓根就沒有瞧見在場人的臉色,想都不想就開口回答道:
“王姐叫個騎手吧,反正也不貴。”
王太太險些被這不會看臉色的餘佳佳氣笑,重重打出一張幺雞,麻将牌碰撞到桌闆發出清脆的響聲。
等她再開口時,聲音就多了幾分不容置疑:
“别吧,你也知道,我家那口子的身份,讓别人知道了我家的地址不好。”
“你不是去過我家推銷嗎?”
“我覺得你去剛剛好。”
這回,餘佳佳再笨也聽出來了王太太的話不對:
“我不是推銷呀,是合作。”
“王姐你的老公和我老爹以前還是小學同學”
餘佳佳申辯到一半,終于發現了在場大部分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對勁,頓時軟了下去:
“不就是拿鞋子嗎?”
“小事情,我現在立馬就去。”
王太太颔首,再次打出一張牌,連個眼神也沒給她:
“去吧,路上小心。”
包廂的門重新打開,合攏,程太太像是憋了很久的模樣,問道:
“王姐,你在哪裏找的這麽個極品?”
“腦子不好也就算了,連裝啞巴都不會裝,這不是耽誤咱們打麻将嗎?”
王太太重重歎了一口氣:
“你也聽到了,她爸是我老公的小學同學,而且關系不錯,我老公想着他爹都沒了,多照顧一些是應該的,所以讓我帶她過來。”
“我也好奇着呢,本來她爸開了個煙花廠,經濟效益也還不錯,但是因爲消防問題被整改,破了産,跳了樓。”
“按道理來說,他們家現在應該一分錢也沒有的,不知道爲什麽突然就又有錢,還能求到我老公哪裏,又要我帶她混圈子.真是頭疼。”
“咱們這種人,說是打麻将,其實都是消息圈子。我問了一圈也沒有人給她家注資,那錢就好像是天上飄來的一樣,真奇怪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