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動的燈影映照在旅館的兩位主人臉上,将他們二人的臉勾勒的晦暗不明。
老闆娘臉上一陣青紅交加,還欲順着丈夫的話申辯:
“沒有這種事”
下一秒,她的手被自家丈夫緊緊捏住。
像來作爲主心骨的小老闆臉色微青,正了正背脊,道:
“警察什麽時候來?”
我看了一下表:
“按照上次的出警時間來看,可能還需要十二三分鍾。”
小老闆的臉色稍稍放緩了一些,湊到媳婦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老闆娘聽清話語的那一秒,立馬驚叫出聲:
“不行!那怎麽能行!”
小老闆安撫的拍了拍妻子的手,老闆娘咬着牙,不情不願的站起身,朝着一樓的自己卧室走去。
我不擔心老闆娘會跑,也不擔心他們動手,瞥了一眼,便沒有出聲。
小老闆将脊背靠在沙發靠背上,神色沒來由有些輕松:
“你的那些朋友們也和你們一樣嗎?”
“看到毋頭村裏死了十幾個人,也毫不意外?”
我随口答道:
“你不也知道,我朋友們來到這裏的第一天起,就直奔毋頭村去的嗎”
“既然敢去毋頭村,身上總得有些膽子吧。”
我答非所問的話,卻說中了小老闆的心事,他很輕易就接受了我的解釋,點點頭說道:
“我明白了,你們更像是電影中演的賞金獵人,或是探險冒險者對吧?”
“你們應該是聽過毋頭村的傳說,所以在旅館中發現屍體之後,發現我們演技拙劣,卻沒有選擇拆穿我們的小伎倆,而是将屍體無頭的情況,和毋頭村的傳聞結合到了一起,準備先去看一下毋頭村?”
在我的眼中,小老闆正在以一個正常人的極限,盡力揣摩着整個故事。
他長長出了一口氣:
“既然旅館發生兇殺案,兩個老闆明顯有問題,那麽在祭典上又再次出現兇殺案中必不可少的那幾個全副武裝匪徒”
“尤其是每次出現的時候,還都會伴随着無頭人.”
“确實很容易将整件事情聯系在一起。”
“所以,你就看出我們對無頭人的渴求了,對嗎?”
我随意點點頭,一針見血道:
“很明顯。”
“甚至你們倆是毋頭村村民這件事,也很明顯。”
“你們知道傳聞,知道無頭人的存在,甚至知道威脅村長交出鑰匙.”
“你們規劃很久了。”
“所以,回答我的問題,你們第一次見到無頭人是什麽時候?”
“另外一個跟着你們的男人又是誰?”
“爲什麽.”
我稍有停頓,将原本松弛交疊的腿,落地踩實:
“爲什麽你們要砍掉一個普通人的頭,把他放到床底下你們也像那個村長一樣,覺得自己能做出能動的無頭人?”
我的猜測或許鮮有出錯,但我的觀察力絕對一流。
那具躺在床底下的屍體,就是一個剛死不久的普通人。
這就是一起有預謀的兇殺案。
同爲醫學畢業生的夫妻兩,對無頭人顯然有一種難以言表的執念。
與其說其他微小的可能性,倒不如說,那兩人在複刻毋頭村村長的路子,他們也想——
“不是覺得自己能做出無頭人。”
小老闆回答了我,他的臉上無悲無喜,而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認真表情:
“而是,我們真的很靠近真相了。”
“我們先前說的關于這個旅館的事情,其實并沒有騙人。”
“我和我媳婦兩個人是大學同學,畢業了之後在同一家單位上班,我們倆個勤工儉學,一分錢擺成兩分花,在畢業的時候,湊出了一筆首付,在市中心買了房。”
“我們倆的家庭其實都幫不上什麽忙,但我們對生活都有熱愛和展望,直到,我們去年被我老爹叫回來看了一次.無頭人。”
瞬間,我便想到了在毋頭村中看到的幾位砍樹大叔,有一個人似乎也說過,兒子‘他們’不相信毋頭村的傳說,所以求村長大發慈悲,特例讓他們見了一次無頭人。
原來,一切早有預兆。
小老闆的聲音很輕,但卻醞釀着風暴:
“那是,絕對颠覆常識,颠覆認知,颠覆三觀的.無頭人。”
“沒有人能夠失去頭,卻還存活着。”
“我這麽多年學習的知識,建立的三觀,安穩的生活,全部都在那一瞬間被摧毀殆盡。”
小老闆猛地擡起頭:
“我知道爲什麽,科學的盡頭會是玄學了。”
“那種直面未知的沖擊力,言語甚至不能表達分毫.”
“那一刻我甚至想起了從前讀過的散文——
所有的時間空間地域,悲歡離合都是漫宿諸多星系中微不足道的一點。
而漫宿,正是整個宇宙誕生之初,至高且唯一的存在。
各司辰(神)居住于漫宿之中,執掌不同權柄,俯瞰衆生。
每一個來到漫宿之外的人,都會發現,那裏沒有牆,也就是所謂的邊界。
隻要有心研習隐藏在諸史之中的隐秘存在,任何人都有可能進入漫宿,拜會各位司辰。
既然有賜予人類知識的司辰,那麽就有執掌隐秘,在燈滅之後引導信徒前行的司辰。
我從前拜讀于某一位司辰之下,但在我看到那四個無頭人中的某一個奪走他人的頭顱,我還拿到了它的屍體後.
我便知道——
漫宿雖不是統一的,但是絕對是生長在同一片林地之上的”
如魔音般的低語穿透我的耳朵,我下意識的張了張嘴,但還是在開口的那瞬間咽回了所有的話。
對面這位,沒瘋掉,也快了。
我想了想:
“簡單來說,就是你從前學醫,但在你看到無頭人殺人奪頭之後,你便開始相信玄學了,對吧.”
而所謂的漫宿生長于同一片林地.
我一顆心重重的往下沉去:
“你是想說,殊途同歸?”
“你在無頭人的屍體上,發現了能用科學解釋的東西,所以後來才開始殺人.”
話音未落,我自己也愣住了。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在我沒有打開那個房間的床單被褥之前,床下的區域幾乎是徹底封死的。
打開之前,連我自己都沒聞到任何味道,最開始也是小四十的體型,我才覺察出不對.
換句話說,那屍體其實并不是随意安放在床底下。
那裏更加像是一個——
‘培養皿’。(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