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賭必赢的賭,未必是賭桌,慈青女當年殺人妻子,強迫對方愛上自己,何嘗不是一種豪賭。
她渴求赢,結局卻滿盤皆輸。
江湖人都愛聽武運昌隆,她也沒有例外。
這麽多年的修習苦練,結局卻是被一個甚至沒有正式收徒的徒弟搞的命喪黃泉。
甚至
那個徒弟,從頭到尾,就隻叫了她三聲師父。
一句是包含不願,細如蚊蠅的試探。
一句是惺惺作态,狐假虎威的稱呼。
直到臨時前的最後一句,才算是真的有了些情誼。
隻是,終歸晚了。
慈青女撐着最後一口氣也要說出的話,那徒弟還自作聰明的反複揣測心意,連最後一句‘天冷添衣’的關心,都沒能猜出來。
當真是,蠢笨透頂了。
我呆立在原地,不知多久,才緩緩吐出一口煙霧,攏了攏身上的薄衣,一步一腳印的回到了紙馬香鋪之中。
立身之地中,所有的一切仍然照舊,隻有燈打不開。
我原以爲是燈泡壞掉,随手又開了幾盞燈,這才發現所有的燈都是打不開的。
小四十吭哧吭哧從地上爬過,叼起幾張粉紅色的紙張遞給我,我定睛一看,原來是幾張催繳水電費的通知單。
我捏着紙張,在逐漸昏暗的紙馬香鋪内坐了一會,這才驚覺——
天色将晚,卻沒有光亮,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掏出手機,忍着刺眼的光亮,開始翻找電話簿,淘汰多種可能性之後,終于還是呼出去了一個電話。
鈴聲響動了三秒,很快被接起,阿撿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喂?”
我在腦内構建着措辭,稍稍晚了幾秒鍾,那頭的聲音便又換了一個人。
阿拾的少年音還是那樣有朝氣:
“怎麽了屠姐,吃飯了嗎?”
“.還沒。”
我捂住聽筒,輕咳了幾聲,這才松手:
“想問問你們有沒有什麽活計單子,是我可以幹的。”
“這幾日想離開常州,但是有些缺錢。”
這是實話,不然也不至于沒有選擇第一時間繳費。
之所以選擇打阿撿的電話,就是因爲殡儀館從前是黑堂口,雖然現在幹的事情不似從前,但應當還是有一些對接的路子。
隻是我萬萬沒有想到,在我說出這話的下一秒,阿拾就小聲驚呼起來:
“.還接什麽單子!”
“缺錢的話,我們倆給你一些,你快走吧!”
“你還不知道你在常州黑市裏面被挂着單子嗎?我們倆原以爲上次見完你,你就已經走了!”
阿拾這話瞬間就讓我眉頭緊蹙起來,原本還在發癢的喉嚨都沒了咳嗽的意思:
“.什麽單子?”
阿拾張口欲言,阿撿現如今倒是沉穩不少,開口截了話頭:
“來趟殡儀館吧,紙馬香鋪就别呆了。”
“雖然這回針對你的事情離譜,但肯定還是有一些人盯着你的”
我也沒有猶豫,站起身就收拾了一些東西,換上一身不常穿的衣服,沿着後門小道就出了門。
我趕到殡儀館的時候,已經将近晚上九點多,門口排隊的人沒了,阿撿阿拾在門口翹首以盼,見到我明顯松了一口氣。
我欲問剛剛的事情,阿撿卻道:
“.邊走邊說。”
我微微颔首,阿拾也沒有閑着:
“.常州的地下黑市裏面,最近出了個價值上億的懸賞,說是隻要有辦法抓到全須全尾的你,就能拿到這筆錢。”
“雖然黑市上雇主的身份基本都會保密,但這麽大一筆錢,再加上貼懸賞的人是八九太保堂口的活計.”
“這雇主是誰,大家基本都看在眼裏。”
八九堂口的夥計?
抓我?
上次不是都已經和霍家兄弟們把話說開了,怎麽這事兒還沒過去?
我蹙眉沉聲道:
“還是上次那件.找妻的事兒嗎?”
阿拾詫異的看了我一眼,連連點頭:
“沒錯,應當是的!不然也沒必要加個‘全須全尾’吧?”
“屠姐,我和你說,現在大家都在私底下叫你一億小嬌妻,還有人在網上傳你的照片,要不是咱們倆認識,這價錢我都想幹一票.哎喲!”
阿撿重重拍了阿拾的頭,沉聲道:
“不要向女孩子開這種玩笑!”
平常都是阿拾壓阿撿一頭,但一涉及正經事情,阿撿說話,遠遠要比阿拾管用:
“其實暫時是不會有危險的,隻是依咱們的判斷,還是早點離開比較妥當。”
“這懸賞的金額最開始沒有這麽高,但這懸賞挂上去之後,又有八九堂口的夥計們來撤,沒多久又是他們來貼,又是撤.”
“每次再挂的時候,金額都會漲一些。”
阿撿撓着頭:
“霍家内部應當是心不齊,在内裏較勁,所以才鬧了個這樣的事兒出來。”
我稍稍松了一口氣:
“好,我知道。”
“那我會離開盡量快一些離開常州。”
阿拾在旁小聲插嘴道:
“别盡量了,搞快吧.缺錢的話朝我們拿,不好意思的話,就算借,收你一厘的利息就是啦。”
阿撿點了點頭,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
“之前你不是很有錢嗎?怎麽現在窮的離不開常州了?而且外面現在都說”
阿撿的話沒有繼續,阿拾倒是大大咧咧沒那麽多講究:
“最近外面都說你給慈青女守靈當大孝女,肯定私底下拿了不少好東西。”
“我本來還想着和屠姐說一句,苟富貴,勿相忘.”
“哪成想,你突然說你窮了。”
我的腳步因爲阿拾的話停頓半秒,若無其事的繼續踩下去:
“.散堂口的時候,各家太保的夥計都來看着,我能拿多少”
“況且堂口散夥,原本十五堂口的其他人沒點錢,哪裏有那麽容易走?”
“雖然慈青女壞事做盡,手底下那些賺錢養家的人,我總不能不管不顧吧?”
沒有人知道慈青女的生平。
不過我的話,卻很容易讓人相信。
阿撿阿拾沉吟片刻,終究還是沒能說出什麽來。
阿拾有些不好意思:
“屠姐還是心善,我都忘記這茬了。”
“我們倆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還在想着”
“留白!”
一道高昂的嗓音從不遠處傳來,打斷了阿拾的話。
杜叔腳步匆匆而來,神色激動:
“留白,太好了,慈青女總算死了!”
“我聽過她是單腳跳回常州,死在自家堂口裏”
“事情肯定沒有那麽簡單,是你殺的,對不對!?”
給我三小時,晚上還有兩章(撸袖子.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