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也知道，這些衙役接這趟差事的油水就是來自這些流放的犯人身上，這些犯人一日隻吃馍馍，要想吃些好的，或者有些别的需要，都要花錢從衙役那買。”
“黃家大搖大擺來找我們買剩飯剩菜，這錢我們若是賺了，那就是在和衙役們搶油水，擋人财路如同殺人父母，衙役們自然會記恨我們。”
這是柯慕青的猜測，而黃家姑娘之所以來了卻不提也不求，許也是因爲知道她家人設的這個局背後的目的，黃家将這樣的任務交給她，她硬着頭皮也得來，但也隻是來走個過場并不開口。
黃家那姑娘可能并不想害人。
“若真是娘說的這般，黃家那姑娘也是個可憐人。”馮瑛歎着氣。
“中午讓她搶吃的，十幾歲的大姑娘已經知道要面子，可她硬着頭皮也得上。”鄭秋霜跟着搖搖頭，“晚上又讓她出來害人，這一家人可真是……豬狗不如。”
幾個孩子精神勁兒過了，已經開始打着哈欠一邊聽着幾個大人說話，沒一會兒就能聽見孩子睡着的聲音。
鄭秋霜低聲笑了聲，“還是當我們平頭百姓家的孩子好，沒有大戶人家那些腌臜的事情，黃家妻妾成群，孩子一窩一窩生，孩子多了，都不稀罕了。”
說完後，鄭秋霜又添了句，“我和嫂子運氣好，攤上了娘這樣的好婆婆。”
“今晚屬你嘴嘴甜了。”柯慕青被鄭秋霜逗笑了，“都早點歇着，明兒肯定也是要早起。”
“娘，我們這一路往後都像今晚一樣睡在山裏嗎？”鄭秋霜又問。
“不一定，今日是路程不剛好所以歇着半路上，一般情況應該是有驿站能歇。”柯慕青解釋着。
鄭秋霜一聽就放心了。
外面的動靜逐漸沒了，就連柯秀才那邊喝酒的也早就散了，明日都還要趕路，衙役們也早早回去歇着了。
楊文孝和鄭珲去山裏打鳥，兩人回來的時候這裏已經安靜下來，所以兩人也放輕了腳步回來。鄭珲回了衙役那邊，楊文孝回了楊家這頭。
“大哥，四哥，都還沒有睡呢？”楊文孝小跑了過去和兩個哥哥打着招呼。
“我和老四先守上半夜，你和五叔守下半夜，你趕緊歇着去。”
楊繼業朝着楊文孝擺擺手，正要催他趕緊回去，就看到楊文孝手裏捧着的鳥蛋，咦了聲，“你這是沒打到鳥，上樹掏鳥蛋了？”
楊文孝撓撓頭應了聲是，“掏了附近所有鳥窩，我和鄭珲兄弟把鳥蛋分了，這些你和四哥烤着吃吧。”
說完楊文孝在兩兄弟中間坐下，壓着聲音說，“鄭珲兄弟提醒我，讓我們把自家妹子侄女都看好了，别讓她們往衙役那邊湊。”
“咋了？”楊繼業一看楊文孝說話聲音都放小了，他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也刻意壓小了些。
“我和鄭珲兄弟在樹上掏鳥蛋的時候正好遇到黃家大爺和陳虎來小樹林湊一塊說話，黃家大爺要把他其中一個小妾獻給陳虎玩幾日，求陳虎一路上每日能給黃家多發幾個不發黴的馍馍，每日多給一水囊。”
“陳虎答應了，我和鄭珲回來的時候就瞧見黃家大爺把他那個小妾騙去小樹林了，陳虎就在小樹林裏等着呢。”
“鄭珲兄弟和我說，京城來的那些衙役裏，陳虎這樣還有兩三個，所以鄭珲兄弟提醒我們，别讓我們家姑娘落單了，不管去哪一定要有男子陪着。”
楊文孝兩手撐着下巴，“娘給我們送兔肉的時候，那陳虎就把娘當婆子使喚，一點兒也不客氣，娘給他們送吃的，還要受他們那些差爺的氣，還是白送呢，說來真是夠氣人的。”
楊繼業和楊濟民兩兄弟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裏掉出來了。
“陳虎這事咱自己知道就行，明兒早上找機會悄悄和娘她們說一聲，鄭珲把你當兄弟所以和你說這些心裏話，你可别把這些話在衙役那邊抖落出來，回頭害了你那鄭珲兄弟。”楊濟民叮囑着，“衙役的事咱也管不到，行了，你早點去歇着。”
第二天天剛亮衙役就甩了鞭子喊流放的犯人起來收拾收拾準備要出發了。
有人要解手便往小樹林去，但剛走過去沒多久，那人卻突然大聲喊着，“出人命了啊！有人上吊了啊！”
柯慕青穿好外裳忙從帳篷裏沖出來，剛要往鬧出動靜的小樹林跑去，衙役反應更快，已經守在那不讓人靠近了。
但事情已經傳開了，大家都知道了，半夜在小樹林裏上吊自殺的是黃家大房的一個年輕小妾。有人說那小妾衣衫不整，一看就知道上吊前遭遇了什麽事。
柯慕青一聽連忙把自家幾個好奇心很重的孩子趕回帳篷。
楊文孝小跑了過來，把柯慕青拉去一邊，悄聲把昨晚他和鄭珲在小樹林裏聽到的事和柯慕青說了。
“娘，這也太吓人了。”楊文孝第一次直面人命輕賤竟到如此地步。
“陳虎和黃家大房小妾這事你們幾個兄弟爛在自己肚子裏，不可再往外說。”柯慕青道，“我們家孩子，我會交代她們。”
準備早飯的時間比較短，楊家一行人吃完飯收拾好東西險些趕不上。
一陣匆忙收拾好東西以後柯慕青領着幾個孩子坐回馬車裏，依舊是楊一趕馬。
楊雙雙抱着枕頭靠在車架上，“阿奶，早上這頓飯吃得可真夠嗆，今晚我們把明兒一早的早飯先做好放着，明兒一早隻要起來一熱就能吃，比明兒一早現煮可快多了。”
“我也是這樣想的。”柯慕青點點頭，那些衙役早上吃得随意，甚至連熱水都不用燒，吃個饅頭喝點水就對付過去了，所以早上吃早飯的時間确實短。
但也正是因爲時間短，所以柯慕青猜到了，在樹林裏上吊的黃家小妾的屍體怕是都無人去收。
這會兒可能都還挂在樹上。
黃家小妾自殺的事情似乎惹到了陳虎，早上這半天陳虎一直盯着黃家洩憤，黃家有人走慢了兩步都要挨一鞭子，黃家是叫苦連天。
等陳虎發洩完憤怒離開以後，黃家幾位便罵了一路，罵那小妾死了都要連累黃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