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慕青這些坐牛車的都覺得趕了一天的路疲憊不堪,那些犯人一聽到敲鑼聲更是兩腿一軟直接原地坐下。
馬車一停下柯慕青就去找柯秀才,說起晚上邀請殷堂幾個同僚來一起吃頓熱乎飯的事。
“中午我就和殷堂說了,殷堂過來回過話了,說是他們頭兒應下了。”柯秀才道。
柯慕青應了聲好,“楊三慶中午抓了兩隻野兔也送來了,說是給我們加道菜,野兔他自己半道上就先收拾好了,這會兒就能直接下鍋煮了,老大媳婦廚藝好,我讓她做,做好了我和那兩壇好酒一起端過來。”
“你讓三慶和他師父一塊兒過來,人多喝酒熱鬧一些。”柯秀才以前就喜歡楊三慶,楊三慶雖然話不多性子悶,但是做事敞亮大氣,柯秀才就更喜歡他這份心思了。
性子雖然悶,但他不蠢。
說完事柯慕青就走了,柯秀才又去找殷父,一會兒後兩人喊了周郎中,三人一起朝着殷堂一群衙役走去。
請人吃飯總得把請的誠意做足了,即便人家是小衙役,但如今這一路,人家就是差爺,就是比他們這些平頭百姓要尊貴一些。
紅燒兔肉需要一些時間,柯慕青先讓楊三慶和陳常泰兩人抱着酒壇子過去,等柯慕青端着兩大碗兔肉過去的時候,一群大老爺們已經喝上了。
“來,這是下午才抓的野兔,肉香着呢,大家喝酒再配點肉。”柯慕青笑吟吟地朝着那二十幾個衙役說着。
柯慕青本想着放下碗後找個空坐下和幾人一起說說話套套近乎,畢竟她年紀大了,都當奶奶了,沒什麽男女之防了。
但沒想到她還在等着邊上的殷堂幫忙把桌上的碗筷挪一個空出來放兔肉,一個看着快有三十歲的衙役忽然朝她吼了句。
“我說你這老婆子怎麽回事?不就放一碗肉嗎?怎麽還端着磨磨蹭蹭的,這是話說出口了不舍得給兄弟們幾個吃啊還是怎麽着啊?”
那衙役說完就站了起來,直接從柯慕青手裏把那個大瓷碗奪走,咣一下就放在了衙役頭兒的跟前。
因爲那地方已經擺了别的菜了,這人就直接把碗疊在那兩碗菜上了。
殷堂短着另外一碗都愣在那了,還是周郎中開了口,道,“這是柯秀才的長女,是這位三慶兄弟的嫂子,這個叫文孝的小子的娘。”
這話是在告訴大家柯慕青不是奴仆。
衙役頭兒看了眼周郎中,然後把站着的同僚拽回去坐下。
轉頭和柯慕青拱拱手,“大娘送來的酒太香了,我這陳虎兄弟一不小心喝多了,大娘還請見諒。”
柯慕青忙擺手說沒什麽事,笑着讓大家多吃點喝點,然後借口還有事轉身就走了。
但這一轉身她臉上的笑就收了。
她隻想着自己年紀大是長輩,有沒有男女之防,來這裏套套近乎不是難事。
倒是忘了這裏尊卑有别,特别是某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從京城來的差爺,教養二字基本和他們沒關系。
柯慕青幽幽歎了口氣,再回想衙役頭兒那敷衍的解釋和道歉,這一路同行想來也輕快不到哪裏去。
那些人看在殷堂的面子上同意他們同行也沒有爲難他們,但若是有什麽事情發生了,指望這些人出手相助是絕對不可能的。
甚至到了以後,柯慕青一行人甚至要反過來防備這群衙役。
畢竟這些衙役可沒有準備充足的物資應對之後的饑荒,這些衙役都是每到一個驿站或者新的城鎮才補充一次下一程要的東西。
等饑荒一起,這些衙役就算手裏有錢也買不到吃的,他們本就不是什麽心善之輩,到時候他們先輪爲賊寇都不奇怪。
“阿奶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柯慕青剛坐下楊雙雙就過來了,小手在柯慕青的手背上摸了摸,像柯慕青安慰她的時候一樣反過來安慰柯慕青。
“阿奶你别不高興,爲了不值得的人氣壞身子更不值得。”
柯慕青朝着幾個都盯着她看的人笑了笑,“沒不高興,快吃飯吧。”
楊繼業傻憨憨地,竟然問,“娘你怎麽沒留在那和他們一塊說說話啊?娘腦子好用,應該留在那幫我們探探消息,光靠文孝那小子有啥用,那酒那肉啊,等于是白送了。”
馮瑛扶額,“夫君,那一大幫老爺們喝酒娘肯定是懶得應付,娘回來我們自己一家人坐一起吃飯更熱鬧一些。”
馮瑛心裏暗想,這就是婆母讓老六去作陪而沒有叫楊繼業這個長子的原因。
沒眼力見,差點和傻子沒區别了。
婆母特地自己端着碗過去的,去的時候還讓大家别等她吃飯。
婆母現在又心情不好地回來了,那是婆母自己想回來的嗎?指定是那邊發生了什麽讓婆母心情不好的事啊。
楊繼業還在那逼逼,說就是可惜了那兔肉,說是自家連口湯都沒喝上,全送過去了,早知道娘都吃不上一口,自家還不如偷偷留下半隻。
“大哥,那些衙役加起來有二十幾個人呢,再加上外祖父他們近三十個人,又都是大老爺們,再來兩隻兔肉也不夠他們下酒啊,東西送都送了,你要是摳摳搜搜還不如不送。”楊濟民怼了他大哥,實在是有點兒聽不下去了。
“這段時間老四的書沒白讀。”柯慕青立刻誇了楊濟民。
楊繼業說了句老四說得對,心裏也沒有不服,低頭繼續幹飯,總之别讓他餓肚子就成。
楊家才吃完飯,柯秀才那邊一群人喝酒聲都還沒有停,楊文孝忽然領着一個比他大幾歲的衙役過來了。
“怎麽了?”柯慕青起身相迎,問,“差爺,可是缺了什麽?”
那衙役連忙搖頭,“大娘,沒缺什麽,就是私下和文孝兄弟聊天的時候聽文孝兄弟說他有個彈弓特好用,我也不愛喝酒,在那幹坐着也坐不住,索性拉着文孝兄弟過來看看他的彈弓了。”
說到這那衙役又立刻說了句,“大娘也别喊我差爺了,我哪是什麽爺啊,大娘喊我名字就成,我叫鄭珲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