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秀才和柯煥章趕來的時候楊繼業和楊濟民剛準備進廂房看楊袖娥,碰了面柯秀才都顧不上和老友周郎中寒暄,忙抓着楊繼業詢問楊袖娥的情況,然後跟着兩兄弟一起去了後廂房。
進門柯秀才就能聞到濃烈的血腥味,開着窗都還沒有散盡味道,可想而知流了多少血。
“爹。”見柯秀才也來了柯慕青忙從椅子上起身相迎。
“進來的時候我都問繼業了,爹都知道了。”柯秀才拿手點了點柯慕青,“都是你這個娘造的孽!好好的一個閨女,卻被你這個親娘推進陳家那個火坑!”
柯秀才看着床榻上的外孫女真是恨得不行。
柯慕青是他長女,楊袖娥是他第一個孫兒輩的孩子,哪一個出生的時候他都喜歡的緊,抱在懷裏都舍不得松手。
“當初我便與你說過,陳家嫁不得,嫁不得,當初伱若是聽爹勸,袖娥這孩子就不會有今天這一劫!”
柯秀才怒極之下擡起手甚至想打長女。
但是高高擡起,一看長女那通紅的眼睛,又緩緩放下。
這一巴掌卻不舍得落下。
這個時候楊裏正帶着族裏的人也趕了過來。
“聽上陽鎮醫館的郎中說你們回去了,我便猜你們會來望山鎮這。”
楊裏正步履匆匆,“袖娥情況怎麽樣了?”
“暫時沒有性命之憂。”柯慕青問,“陳家幾人可有爲難叔公你們?”
“我們人多,他陳家能怎麽爲難我們?他們陳家村的人都不幫他們陳家人,還幫着我們一起攔着不讓陳家人去追你們,我們算着時間,知道陳家追不上你們以後我們才離開陳家村。”
跟來的人聽到楊袖娥沒有死都松了一口氣。
“郎中可有說袖娥何時會醒?”楊裏正又問。
也是巧了,話剛落,床踏上的人緩緩睜開眼睛。
隻是這個簡單的動作她卻仿佛做的極爲艱難。
“裏正爺~”
楊袖娥許多年沒見過這個長輩了,但聽聲音就認出了人,也隐約記得她昏迷的時候,仿佛聽到了裏正爺的聲音。
“哎,袖娥丫頭,是我~”楊裏正忙走到床沿去,“你娘,你兄弟,你外祖,你舅舅,還有族裏的親人,我們都在這,這裏是望山鎮,等你好了,就和我們一起回家了,回咱楊家自己的家了。”
楊袖娥撐着沉重的眼皮掃向屋子所有人,看着這些熟悉的親人的臉,楊袖娥有些恍惚,覺得像是在做夢。
再看她娘站在一旁也正看着她,眼裏寫滿了對她的擔憂和心疼,這一瞬間,楊袖娥覺得,應該是做夢。
“是娘嗎?”楊袖娥氣若遊絲地開口問着,還試着伸手朝着柯慕青的方向探去。
“是娘。”柯慕青忙上前一步握住楊袖娥的手,“娘來晚了,娘讓你受苦了,娘來接你回家。”
柯慕青想,此刻的楊袖娥應當是想聽到她這一句話的。
“袖娥,娘的錯,是娘對不起你,是娘害你在陳家苦熬着。”
雖然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她做的,但是替原主和這幾個孩子道歉,柯慕青沒有一點不甘。
身爲女孩子,她明白這些女孩的不幸,也深知她們最想要的是什麽。
“我不恨娘,誰讓我是女子呢。”
楊袖娥自嘲,“陳家人說,女子從一出生起就是這個世上最卑賤的東西。”
“娘,女兒恐是時日無多了,女兒有一個請求,待女兒去了以後,懇請娘讓女兒葬在離阿翁阿奶和阿爹他們近一些的地方。”
許是很怕被娘拒絕,楊袖娥氣都還沒有喘過來就連忙解釋,“我知村裏有規矩不許女兒家葬入祖墳,女兒也不敢妄想,女兒隻是想葬在距離這個世上最愛女兒的親人近一些,隻需要近一些就好。”
“女兒不想葬在陳家祖墳裏,女兒的魂想距離阿翁阿奶和阿爹他們近一些,哪怕隔幾座山也沒關系,近一些,女兒死後才能找得到阿翁他們。”
柯慕青眼淚決堤。
“你得活着,你得活着給娘一個贖罪的機會。”柯慕青捏着楊袖娥的手。
“袖娥丫頭,你娘知道錯了,你給你娘一個改過的機會,好好活着。”楊裏正擡手擦了擦眼淚,也怕這人有什麽萬一真的就醒不過來了,也不想叫人帶着遺憾離開。
他便又道,“裏正爺答應你,若是你去了,我就替你破了那舊規,從此我們族裏便再無女子不得入祖墳的規矩,裏正爺替你在你阿翁阿奶和阿爹邊上尋一個風水寶地葬了你,讓你們在地下也能作伴。”
見楊袖娥笑了,楊裏正連忙又道,“所以你也得答應裏正爺,你要努力撐住,能活着,咱就好好活着,隻有活着才能報仇,你兩個妹妹可都一直盼着你呢,不爲别的,也得爲你兩個妹妹活着。”
柯慕青覺得楊裏正應當是這世道裏最好的裏正,她心裏也感激楊裏正對楊袖娥的鼓勵。
柯秀才跟着點頭,然後問柯慕青,“袖娥和陳家這事你心裏可有成算?”
“爹,我要報官,告死他陳家那一幫畜生!”柯慕青應。
“報官可以,隻是需要當事人在場,眼下袖娥這情況……”
柯秀才還未說完,楊袖娥忽然撐着身子想要爬起來,吓得柯慕青趕緊扶住她。
“外祖父,娘既願意替我申讨正義,我隻要還有一口氣在,便爬也要爬到縣衙去!”
楊袖娥道,“現在就去!我一刻都等不了!”
見楊袖娥十分堅定且急切,柯秀才不知如何是好。
“我去問問周郎中。”柯秀才轉頭疾步走了出去。
周郎中也是性情中人,一聽柯家要去縣衙報官,直接道,“既然這是你外孫女眼下最想做的事,總不能讓她心裏壓着恨,思緒過重不易于養傷。”
周郎中手一揮,“去!這就去!我與我家娘子和你們一道去,路上要是真有什麽事,有我們在,保準你這個外孫女不死!”
“既如此,那就勞煩你與弟妹和我們跑一趟縣城。”柯秀才拱手緻謝。
都是雷厲風行之人,也都是恨意壓在胸口上的人。
一刻鍾後衆人便出發去了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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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