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月也沒謝恩,隻丢了一句“我先下去歇着了”,便揚長而去。
珠英不滿道:“這個靜月,來主兒身邊也好些日了,還一直‘我我’的,一點規矩都沒有。吃着苦頭也好,想來往後就長記性了。”
“是啊,看我好說話,便不将我放在眼裏,瞧着鹿才人是個厲害的,便知道自己是幾斤幾兩了。受些罪也是她應得的。”
祝慈微笑,笑容卻不達眼底,臉上更是方才半分唯唯諾諾之色都沒有。
要她說靜月也真是夠蠢的,就算在瞧不上她。可到底是在她手底下做事,該守的規矩還是要守的,莫非她當真覺得白新蕊會護着她一個宮女?!呵,也真是挺可愛的。
“鹿才人既然什麽都不怕,那我就成全她。你把靜月受罰這件事給傳出去,讓越多人知道越好。”
珠英有些猶豫,“但萬一鹿才人知道了,是主兒您故意這麽做的話,肯定會爲難您的。”
“我不這麽做,她就會對我和顔悅色,不爲難我了麽?”
祝慈揚眉反問,伸手将頭上的珠钗卸下來。
“她左右瞧不上我,就算我處處伏低做小,她也不會給我好臉色。那我還有什麽好顧忌的?
相反,這件事鬧的沸沸揚揚。她一則反而會因爲皇上有所忌憚,不會輕易對我怎麽樣。二則萬一靜月命不好,出了什麽意外,我也好跟貴妃娘娘交代。”
靜月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黑夜慢慢降臨,一輪彎月慢慢爬上樹梢,遠處稀疏的灑落着幾顆星子。四下寂靜無聲,隻能聽見簌簌風聲掠過陰濃的綠樹,偶爾響起一兩聲燭火爆燭的聲音。
祝慈特意換了一身能展現柔美線條的衣裙,将她的優勢發揮的淋漓盡緻。又精心描繪了眉眼,額間用花钿作爲裝飾。
她抱着琵琶坐在窗邊,手指輕輕一撥,如水的琴聲緩緩傾瀉而出。
“‘采采卷耳,不盈頃筐。嗟我懷人,寘彼周行’……”
還未念完,便瞥見肩膀上多了一隻手。祝慈吓了一大跳,起身回頭見是沈确,她臉頰一熱,忙後退一步行禮。
“嫔妾叩見皇上。”
“起來吧。”沈确俯身握住祝慈的胳膊,将她扶起來。
“這裏隻有你我,不用如此多禮,随意一些即可。”
祝慈唇角微揚,又飛快的壓下,“嫔妾不敢。若是旁人知道了,該說嫔妾沒有規矩了。”
沈确眼中浮現出幾縷笑意,柔情的凝視着祝慈。
“朕的事誰敢置喙,他們若是敢亂說,朕叫人拔了他們的舌頭。”
“皇上别說這種話,嫔妾聽了害怕。”
祝慈轉身将琵琶小心的放好。她側頭瞥了沈确一眼,伸手十分大膽的勾住他的手指。
“皇上方才怎麽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吓了嫔妾一大跳。”
“哪是朕走路沒有聲音,分明是你彈的太入神了。”
看的祝慈仰頭望着自己,盡顯女兒家的嬌羞。一雙杏眼猶如小鹿般濕漉漉的看着自己,忐忑而又欣喜。
沈确心頭一軟,“這首《卷耳》說的是妻子思念丈夫,你莫不是想朕了?”
祝慈臉上瞬間湧上一片绯紅,似乎被燙傷了一杯,眼神羞怯的不敢看沈确。
“正如皇上所說。嫔妾雖然不是皇上的妻子,可皇上卻是嫔妾的夫君。嫔妾思念自己的夫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沈确一愣,随即失笑道:“妮子說話慣會哄朕開心。”
他注意祝慈臉上雖然妝容精緻,眼皮卻紅腫的厲害,似乎是哭過。
“眼睛怎麽腫成這樣,是不是又自己一個人偷偷哭了?”
想到李玉告訴自己的事,沈确臉上的笑淡了幾分。
“聽李全說,鹿才人責罰了你身邊的靜月,她難道又給你氣受了不成?”
“皇上聽說了?”祝慈扯扯唇角,臉上卻沒有絲毫笑意。
“靜月傷了鹿才人的貓,确實是有錯,但雪球并沒有性命之憂。鹿才人對靜月稍微施以懲戒就是了,卻将靜月打成那樣。嫔妾實在是于心不忍,嫔妾覺得自己無用,連自己身邊的人都護不住。”
“雪球還是當初朕看鹿才人無聊,給她尋來消遣時光的。鹿才人一直對它很好,多年相處下來想來也有了感情。”
沈确皺眉,臉色有些不快,“但說到底雪球隻是一個畜牲,哪裏能跟人相處。鹿才人确實是下手太狠了,不過她如今懷有身孕,朕也不好太過苛責于她。”
祝慈知道沈确并不因爲自己的三言兩語,從而處罰鹿筝。
她在他心裏沒有那麽重要,不過就是個床搭子而已。就算真有那麽重要,她也比不過鹿筝腹中的皇嗣。
“嫔妾明白,嫔妾亦不怪鹿才人。若是嫔妾的愛寵被人傷了,臣妾怕是也會傷心欲絕,輕饒不了那人。隻是……”
祝慈的聲音含了哭腔,眸子裏有淚光閃爍。
“隻是嫔妾害怕,皇上。前有莊才人故意爲難嫔妾,還說那麽難聽的話。後又有鹿才人鞭笞臣妾身邊的宮女,嫔妾擔心有朝一日,會落到比這還要凄慘的下場,任人欺辱。”
眼淚奪眶而出,一顆顆滑落,隻留下一道優美的弧線。
沈确發現眼前這個女人哭起來可真美,讓人不禁心生憐惜。
“别說傻話。有朕在,斷不會再随意讓别人欺辱你。朕會保護好你的,不會再讓你受一點委屈。”
說到底,她也是個可憐人。貴妃爲了穩固權勢,不得不将她送上自己的床榻之上。
她既要應付白貴妃,又要周旋在那些拈酸吃醋的妃嫔之間,受委屈是必然的。
祝慈輕輕靠在沈确的胸膛上,淚水浸濕了她的睫毛。
“嫔妾相信皇上。嫔妾隻想陪伴在皇上左右,哪怕隻是遠遠的瞧着,也就心滿意足了。”
沈确輕輕歎息了一聲,安撫性的撫摸着祝慈的後背。
祝慈吸吸鼻子,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在沈确的胸膛上畫着圈圈,帶着微微的癢意。
“嫔妾這幾日新學了一支舞,想跳給皇上看。就是還不熟練,皇上看了可千萬别笑話嫔妾。”
沈确隻覺一股麻酥酥的感覺流變全身,他呼吸逐漸粗重起來,有些咬牙切齒道。
“不會,朕看你是太謙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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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