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馮勤奎就張羅着喂驢,置備車駕。
“孩子他娘,我今兒要去趟鎮上哈,有啥要捎要帶的不?”
馮劉氏疑惑:“現在去?還沒到送貨的日子呢吧。”
“這批打得差不多了,攢太多運着也費勁,這不咱家有驢車了麽,我琢磨着正好試試。”
“那也行,你看,這車現在用上了吧,當初苗兒買回來,不知道是誰還不樂意呢,現在也豁出老臉享福了吧。”
馮劉氏見不慣他那副既埋怨又要享受的樣子,故意揶揄。
馮勤奎套好車,裝好煙袋鍋子,又拿了兩個行軍式水壺灌滿水,挂在驢背上,也不搭腔,默默做好一切準備,牽着驢就出門。
馮大壯正有說有笑地在竈房跟李鮮花喝粥。
“你摸摸,快摸摸,咱兒子在我肚子裏踹我呢!”李鮮花牽着男人的手,非讓他摸自己的肚皮。
馮大壯憨笑着,一手端碗,一手輕輕撫摸兩下。
“哎呦,這臭小子,勁兒還挺大,敢踹他老娘,等他出來,看我不削他小子的!”
這兩口子整天一有空就這樣膩膩歪歪。
馮勤奎拉着車出門,動靜不小,馮大壯一見這情形,捧着碗就跟了出來。
“爹,你要去鎮上啊?等等我,還有兩口就喝完了,同你一并去!”
“哎,婆婆媽媽的,在家陪你媳婦兒吧!我自個兒去!”
馮大壯也不争,陪媳婦就陪媳婦,正合他心意,他仰頭喝光碗底的粥,回去幫媳婦洗碗了。
何苗在西屋窗前,一邊吃核桃,一邊觀察。
這是她在山上撿的山核桃,最近動腦太多,有些費腦筋,得多吃點核桃補一補。
果然如他所料,馮勤奎竟然還真的按捺不住了。
他和鎮上的一間小鐵器行有長期合作,會以較爲低廉的價格提供質量很好的鐵器,并在固定時間批量運送過去。
以往家裏人都習慣性忽視他的日常舉動,一旦用心觀察,實則不難發現他的行徑确實可疑。
近日裏,他不是在田間地頭,就是和大兒子在鋪子裏打鐵,壓根兒沒提要出遠門兒的打算。
現在還遠遠沒到送貨的時間段,他卻急着要去趟鎮上,還故意甩開兒子,單獨行動。
原因恐怕隻有一個,他想要親自去買何苗說的那種藥膏,給王寡婦治手癬。
不急,過兩天再去豆腐坊一探究竟。
馮元朗湊過來,循着何苗的目光看向窗外。
“媳婦兒姐姐,你在看啥?元朗也想看看。”
“沒看啥,你别跟着瞎湊熱鬧了,今天不忙,我得研究研究給你治病的事兒!”
說着,何苗就回炕上盤腿坐好,翻出擱置了好一段時間沒看的醫學書籍,順手挑了幾本漫畫扔給馮元朗。
這傻相公,特别容易打發,有點好玩的好吃的,就跟個小狗似的,守在旁邊乖乖不打擾。
何苗邊看書邊吃核桃,吃完了,就咳嗽一聲,給元朗遞個眼神兒,對方馬上心領神會,放下手裏的畫本子,拿小錘子錘核桃,再細緻地剝出核桃仁,放在炕桌上的小瓷盤裏給何苗吃。
有時候,剝出一整顆兩瓣肉完整的核桃,還興奮地舉着炫耀幾句。
“媳婦兒,看!圓的,吃!”
每當這個時候,何苗就盯着他看會兒,笑眯眯地順着他的手指尖咬下核桃。
有這麽帥的一個男人成日在面前晃悠,秀色可餐,核桃都變更香了!若是他能恢複神智,變成正常人就更好了。
何苗差不多翻了幾本書,中心思想大緻相同,馮元朗應該是年幼時,遇到刺激性事件,造成内心的陰影,随之又遭遇身體上的創傷,頭部受創,在腦中形成了血塊,影響到發育神經和記憶。
不過根據元朗的情況,他能背出以前看過的大晏律法,能識字,且失憶後的記憶力極佳,說明隻是片斷性或者局部的創傷,一定有治愈的可能。
巧就巧在,何苗陰錯陽差的因爲一個生辰禮物而發現了公公的秘密,順藤摸瓜猜想出刺激元朗的畫面大概就是出自奎梅二人,這就給元朗的病帶來很大轉機。
“有了,我想到了!以毒攻毒!”
何苗順着思路想到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媳婦兒姐姐,什麽毒?”
元朗此時還不知道他媳婦兒要坑相公了,傻乎乎地問。
“這你不用知道,反正,死馬當活馬醫吧!”
何苗敷衍他幾句,一口氣吃完盤子裏的核桃。
“苗兒,元朗,你們金嬸兒來了,出來打個招呼!”馮劉氏在外屋扯着大嗓門喊。
金剪刀?她怎麽又來啦?
何苗應了一聲,就拉着元朗出門,去了前院。
李金氏滿臉喜慶地站在院子中央,大聲豪氣地說:“親家母,我啊,特意帶我們家成材過來,給你們送點肉!自己家新殺的豬,趁新鮮都嘗嘗!”
“你說你總跟我客氣個啥勁兒,快進屋,哎呦,成材都長這麽大了!”
聽長輩們絮絮叨叨的寒暄,何苗就渾身不自在,出于禮貌微微颔首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李金氏見了她倒是熱情得很:“何苗兒,最近咋樣?有沒有好好織布裁衣裳啊,喲,你這一身上下穿得啥呀?這麽磕碜,可别出去砸了你師傅我的招牌啊!”
這話說得不着四六,何苗隻是微笑着點頭。
李金氏也不多深究,張着大嘴笑着進屋去探望她寶貝閨女了。
她身後跟着一個瘦削文弱的少年,面色蒼白,一雙丹鳳吊稍眼,嘴唇又紅又薄,雖是個男孩子,卻有一股女子般弱柳扶風之姿,活像性轉版黛玉。
他緊緊跟在他娘身後,偶爾怯怯地擡眼看看衆人,又迅速将眼眸藏在睫毛之下,腼腆得很。
這人就是李鮮花的弟弟李成材。何苗和元朗接過他手裏的竹籃,去竈房安頓。籃子裏也沒啥好肉,半拉豬頭,兩個豬蹄,還有一堆豬下水。
這時候,馮大壯已經和媳婦膩歪完,和二弟去田裏幹活,李鮮花自己一個人半倚在炕頭上,手裏正縫制着一隻小孩穿的虎頭鞋。
李金氏一進屋,就咋呼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