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東去浪千疊，趁西風駕着這小舟一葉。才離了九重龍鳳阙，早來探千丈虎狼穴。大丈夫心烈，大丈夫心烈，觑着那單刀會賽村社……”
一大早，一樓廳裏就響起了咿咿呀呀的《單刀會刀會》這一折戲。
“你打算改扮武生了？”
席玉臨出門前，笑着打趣道。
“剛好，我正好想要個英氣的娘子。”
盛瀾清憂心忡忡地擡起頭，說道：“我懷疑我這懷的是個兒子，總不好成天愛恨纏綿地看，這樣多少有些脂粉氣。”
而且席玉長得漂亮，兒子說不定會更漂亮。
漂亮的人太容易受到傷害了。
“不要緊，”席玉順口安慰道，“他要是嬌氣，我就辦個軍事化管理的夏令營，把他丢進去軍訓。這樣又賺錢，又能磨練他的男子漢氣概，多好。”
“這要是還不行呢？”
盛瀾清聽了席玉的敷衍，不太滿意。
“畢竟性格是天生的，後天改變起來會很麻煩。”
席玉止住腳步，嘗試着設身處地理解盛瀾清的感受，并且考慮了一下擁有一個娘氣兒子的可能性。
“我也不知道怎麽辦。”
片刻後，他真誠地回答道：“這可能就是我的命吧，人生總要有一點缺陷在的。應在兒子身上，我認命。”
“不行！”
盛瀾清果斷地否定了他的觀點，有些慘淡的精神好了許多。
“我的人生不能有這樣的缺憾，這樣一想，我就渾身不舒服。”
席玉點了點頭，說道：“你說得對，他要是不能頂天立地，我就打死他。”
盛瀾清歎了一口氣，說道：“你是不是太粗魯了一點，孩子還小，你教育他要有耐心，不要動不動就打人。”
席玉繼續點了點頭，笑着說道：“清清真是一位好母親，果然比我稱職。”
盛瀾清的眉頭皺得更緊。
她其實不想挑席玉的刺，但是随着預産期越來越近，心情就越來越焦躁，總疑心席玉會不愛她，會對孩子不好。
“爲什麽要誇我是位母親，你從前不是這樣誇我的。而且，你爲什麽要說我比你稱職，你是不是在pua？”
席玉怔了怔，說道：“可你從前，也沒懷孕啊？”
盛瀾清睜大了眼，眼淚直接滾落了下來，指着他說道：“我們才結婚一個多月，你就嫌棄我了，是不是？你每天這麽早出門，就是盼着我一個人在家裏出意外，一屍兩命是不是？”
“清清，”席玉好脾氣地握住了她的手，提醒道，“你忘了？你上周抱怨我不認真工作，非讓我每天五點起床，五點半去集團上班。”
盛瀾清恍惚想起是有這麽一回事。
畢竟席玉現在不是一個人，她又暫時停了工作，收入不比以往。
席玉不努力一點，她總會有種家裏揭不開鍋的恐慌感。
盛瀾清理虧地轉移了話題，說道：“我其實是有點害怕的……”
這倒是真話。
席玉了然般笑了笑，溫和地說道：“我打電話給安暖和顧青栀，讓他們兩個來陪你聊聊天，好不好？”
“好是好，可是又不能出門太久……”
盛瀾清有些怏怏不樂。
她現在腿腳都有些浮腫，走太近會容易累，肚子也疼。
前兩天出門的時候，還碰到了席淵。
席淵沒顯露惡意，隻是聊了聊他的編劇工作。
他最近改編了一部書粉衆多的網絡小說，正在網站熱映。
他對她的态度溫和又熱切，眼神像是付青珩看她的眼神，卻又沒那麽單純。
席玉知道了以後，就讓她生産之前少出門。
還說她生不生得了無所謂，關鍵是大人不能出事。
她從此就更疑神疑鬼，又開始忐忑席玉不夠愛這個孩子。
“乖，再堅持幾天。”
席玉在她的額頭處吻了吻，替她理了理頭發。
“别多想了，小心傷神。隻要是你喜歡的，我都會喜歡。”
席玉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神情溫柔地撫摸着她高挺的肚子。
“我能不能讓我媽過來一趟？”
盛瀾清忍不住問道。
“至少她生過孩子，我想問點經驗。”
席玉回想起那個不夠愛她的母親。
盛瀾清在少女時期，沒少跟他委屈過，但并非是沒有一點期待的。
陸琳現在又像是懷了一顆要彌補女兒的心，總不太好拒絕她的靠近。
席玉對這類補償性質的親情嗤之以鼻，卻不忍心替盛瀾清回絕。
“隻有她一個人來，還是不夠熱鬧。你不是總覺得家裏沒人氣嗎？”
他想出了這個折中的主意，繼續說道：“安暖、顧青栀一起來，再把江夫人請過來，這樣就很适宜了。”
隻要沈清棠一來，另外那兩個人也會來，這樣多安全。
即便陸琳被人利用，要來使什麽壞心眼，被這麽多雙眼睛盯着，也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盛瀾清當然求之不得地答應下來。
席玉的控制欲消失了，但是對她依舊盯得很緊，全部的注意力都挪移到她的安全方面，生怕哪天聽到她被綁架的消息。
對她新認識的朋友大多也都提防得緊，大有一種層層篩選才能錄用的架勢。
像這樣輕松的聚會，他沒有杯弓蛇影地焦慮，還是很難得的。
隻是席玉晚上回家，在跟陸琳告别的時候，發現丈母娘的眼神有些怪異。
“我太晚回家，有些招待不周？”
在送走陸琳後，席玉向盛瀾清詢問道。
對于她有一點在乎的人，他都是拿出了十二分妥帖的社交态度，照顧得相當周全。
“這倒不是。”
盛瀾清想起陸琳偷偷摸摸叮囑她的話，不由得笑了起來。
“我媽這個人，這輩子壞透了。但是有一樣東西，她還是愛的，那就是錢。”
“你這麽有錢，又肯娶我，還不簽婚前協議，當然是她心目中千好萬好的好女婿。隻是她并不覺得我好，更認爲你眼光差勁，貪圖一時的新鮮才瞧上了我。”
盛瀾清早已習慣陸琳的态度，對此早就懶得生氣，隻是止不住的好笑。
“所以她看見安暖和顧青栀兩個都算是美人，就抱怨我太傻，居然敢把這樣的女人領進家門，還在你眼前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