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的黑木辦公桌，正握緊鋼筆，垂眼簽字的席玉忽然頓住。
墨迹暈染開，他幹脆直接将那張紙質文件揉成一團，扔進了碎紙機，打了内部電話，讓那邊再印一張過來。
他全程都一絲不苟地工作，沒有擡眼，手裏的動作卻不知不覺慢了下來。
盛瀾清的指尖微顫，輕聲說道：“看到你過得很好，我就放心了。不打擾你了，我先……”
一句“我先走了”，還沒有說出口。
席玉就倏然站起了身，嘴唇抿得緊緊的，眉眼間帶了一絲頹喪的陰郁，卻似花到荼靡般的豔。
“你就不肯稍微走一步嗎？”
席玉的目光在盛瀾清之間逡巡，蹙眉問道：“很累？”
盛瀾清本能地回頭過去，被謝肆頗爲無語的目光刺了一眼。
前面是席玉，後面是謝肆，或者說她把謝肆的道路給堵住了。
“不是累，是怕丢人。”
盛瀾清盡量心平靜氣地說道：“你剛才一眼都沒看過我，我也就要矜持一些。”
席玉默了默。
片刻後，他放柔了聲線，嗓音溫柔地說道：“坐下休息一會兒，好不好？我等會兒帶你去吃飯。”
“這個孩子，”盛瀾清試探着說道，“要跟我姓，他是我的。”
席玉點了點頭，認認真真地望着她，似乎在等她的下一句話。
盛瀾清看見他這樣的神情，忍不住又開口道：“你不能跟我搶孩子，更不能……”
更不能忽略我……
隻是這句話說出口，怎麽都顯得不對勁兒。
就像她出國這段日子，隻是不願意被人扯入漩渦，外加跟他賭氣。
但她也不知道爲何，每次來到席玉面前，都很難當自己是個外人。
“嗯，都聽你的。”
席玉似乎想起了什麽，眉眼遠不如最初冷冽，連那點多疑和控制欲都消散了。
他站起身，在盛瀾清面前站定，伸出手安靜地等待。
“你如果真的不想來，謝肆勉強不了你。你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剩下的路，我可以自己走過來。”
盛瀾清擡眼，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慢慢地将手放進了他的手心。
席玉将她牽到沙發處坐下，單膝跪在她身前，含笑說道：“清清，我是真的喜歡你。并不是出于所謂的占有欲和感官沖動，而是想跟你過一輩子。”
他認真地拿出首飾盒，打開後，舉在盛瀾清的面前。
鴿血般的寶石戒指格外璀璨奪目，戒指内圈隐約有S的字母縮寫。
“你畏懼主動，但是我剛好很喜歡照顧人，也很細心。我很擅長發現你的喜歡，我知道你喜歡我。我們兩情相悅，就應該在一起。嫁給我，好不好？”
謝肆悄悄撇了撇嘴，還是沒在這個時候拆穿席玉。
在把盛瀾清喜歡他的證據擺在面前時，席玉還天天哭天搶地控訴盛瀾清的狠心，哀歎他自己樣樣不如人，活像一個被狠心抛棄的糟糠妻。
結果現在發現盛瀾清喜歡了他這麽幾年，他一下子就自信了起來，連今天搭配西裝的領帶都是鮮亮的寶藍色，跟長了孔雀尾巴的花狐狸似的。
這情話，一句比一句動聽，甚至是遊刃有餘。
他不再斟酌說辭，不再擔心惹她厭煩而小心翼翼地控制出現頻率。
反正他知道，盛瀾清絕對不會因爲一兩次的小錯誤，而讨厭他。
盛瀾清有些悚然地望向他，委婉地說道：“你看起來變了很多，整個人的狀态都不大一樣了。”
他這是受了什麽刺激嗎？
席玉滿眼真誠，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好奇地問道：“我是變老了嗎？這大半年工作太忙了，确實沒怎麽保養。”
盛瀾清被他一本正經的話給噎住，半晌後才說道：“你的長相沒怎麽變，臉皮是越來越厚了。”
“可是你喜歡。”
席玉打蛇上棍地說道，将戒指取下來，直接戴在了她的左手無名指處，捏住她的手腕晃了晃。
“你要不要？我挑了好久的原料，圖紙都是我自己畫的，勝在心意。”
盛瀾清恍惚間，覺得他這理直氣壯的模樣有點熟悉。
席玉頭一回出現在她面前，對她精心排練了幾個月的劇目嗤之以鼻時，就是這樣雲淡風輕的模樣。
似乎一切都盡在他的掌控中。
但是她不想跟他鬧。
“我要。”
盛瀾清鄭重地答應了下來，卻又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說道：“如果你對我不好，我還是會離婚的，可沒有從一而終的打算。”
席玉眉眼彎彎，順勢坐在她身邊，說道：“小師父怎麽舍得對你不好。”
盛瀾清抿了抿唇，遮掩般低下頭。
她到現在，都還是沒能對席玉産生左手摸右手的自然。
他一服軟，她又不想再矯情下去了。
“嘶——”
謝肆皺了眉開口，呲牙咧嘴地說道：“差不多行了啊，你們拉拉扯扯快兩年了，看得我都牙酸。需不需要我坐個牢，把民政局給搬過來？”
盛瀾清連忙推拒：“還早呢，總要等他抽時間先做個婚前财産公證……”
席玉幹脆利落地扯了她起身，在她茫然無措的目光下，直接往外走去。
“我是結婚，又不是簽合同，何必分那麽清楚。”
盛瀾清哭笑不得地跟在他身後，扯了扯他的衣角，說道：“總不好讓你吃虧，萬一我們離婚……”
這麽大的家業，總是他一個人打拼的。
這樣的錢，她就是拿着也不安心。
“如果我們離婚，那肯定是我的錯，”席玉打斷了她的話，認真地說道，“給你補償，是應該的。我罪有應得。”
倒也不用這麽絕對……
萬一是她出軌了呢……
盛瀾清剛要反駁，就被席玉的目光給逼了回去。
他是認真的，那麽她就不該再胡說八道。
“你到底喜歡我什麽呀？”
從民政局出來，盛瀾清有些不敢置信地摸了摸紅色的結婚證，有種做夢的感覺。
她當初暗戀席玉的時候，也沒敢這樣真切地幻想過，頂多以爲能跟他談談戀愛就會分手。
畢竟帥哥是美女的，男神是大家的，實在不敢奢求綁住一人。
席玉斜了她一眼，哼笑道：“我守男德，從一而終。誰摸了我的身體，誰就要對我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