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若芙前腳一走,顧青栀立刻就暴躁地說道:“她這是什麽意思,來炫耀嗎?剛才顧懷若來這邊的時候,可是對她隻字未提。”
顧青栀氣鼓鼓地拿起桌上的一包薯片,撕開袋子後,一片一片使勁往嘴裏塞,像是在跟什麽人置氣。
盛瀾清歎了口氣,說道:“她炫耀她的,你又何必要生氣?還不如早點把妝卸了,免得傷害皮膚。”
顧懷若不再挂念她最好,省得無端欠下一份情債。
“我沒打算要永遠把人留在我身邊,大家各有各的幸福。何況我明天就要出國了,打算等生下這個孩子以後再回來。”
顧青栀詫異地站起身,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怎麽會這麽突然?”
“不突然啊,我隻是先前沒有具體說過。”
盛瀾清溫柔地笑了起來,解釋道:“我最近才考慮好,要出國去孔子學院當一段時間的老師,剛好國内這亂攤子渾水,應付不過來。等一兩年後再回來,事情應該就平息了。”
而席玉也該對她死心了。
既然兩個人都做錯了事,那麽還是留一段時間來平息比較好。
“沒有人會在原地等我,他也一樣。”
盛瀾清不緊不慢地說着,沒有提那個人的名字。
顧青栀卻很清楚,她提起的那個“他”是誰。
“其實,你可以坐下來,好好跟席先生談一談,會有用的。”
盛瀾清垂眸,平靜地否認了這個提議,說道:“沒這個必要了。”
當初是她蓄意要引誘他,他對她大約隻不過是普通的師徒之情。
而待到後來意亂情迷,席玉或許自己都亂了分寸,誤以爲早就對她有情。
實際上這兩種感情,應該是不一樣的。
否則,她爲什麽會追得那樣辛苦?
每每坐下來,兩個人的交談也不會是心平氣和的,倒像是兩頭野獸坐在了一起,擇人欲噬。
“那公司的事情呢?怎麽辦?你也不打算管了?”
顧青栀追問道,神情明顯有些焦灼。
“這是你打拼了幾年的心血,你也就這麽丢下了?”
盛瀾清平靜地望着她,不急不緩地雙手交握,平放在膝,輕聲說道:“嚴格意義上來講,大部分股份作爲抵押,掌握在席玉的手裏,并不算是我的。”
“公司的事情,後續會交給安暖來處理。她處理不了的,就打電話給我。而且……席玉不傻。”
盛世現在已經打出了名氣,算是獨立于娛樂圈的存在,且口碑很好。
“他最好的選擇,是放任盛世卡在規定金額下面一點,這樣他回收起來會很劃算。”
顧青栀依舊有些不解,瓜子臉皺巴巴的,問道:“可是這樣一來,你不就什麽都沒有了嗎?”
盛瀾清并不在意地笑了笑,平靜地說道:“我原本就不是爲了錢,而隻是想鑽研昆曲而不受掣肘,現在已經達到目标了。公司反而會拖累我個人的成長,還不如交給專業人士來做,隻要底子還在就行。”
銀白的機身滑翔而去,大朵的白雲停滞在天空。
飛機艙内的人,全部是自願去國外擔任老師或者進行文化交流的專家,氣氛融洽又安靜。
到達F國後,盛瀾清沒有跟其他人一起住在宿舍,而是選擇在外租房。
她畢竟身體情況特殊,總不好再麻煩同住的人。
“盛老師,我看到《牡丹亭尋夢》這一折時,心裏總覺得癢癢的。”
金發的青年笑得燦爛,綠眼睛裏卻是一派的清澈,用蹩腳的普通話,茫然地問道:“春季每年都有,爲什麽書裏的這麽特别?”
盛瀾清接過他遞過來的書,将書頁壓住,放在中間,認真解釋道:“這裏有‘一徑行來,但覺思情輾轉,園内風物依然,趁此悄地無人,正好尋夢也’這一句,看似是在尋找園内的春景,實際上是在尋找夢中相會的情人。”
“盛老師,你有情人嗎?”
金發青年大膽地問了一句,換來了盛瀾清的蹙眉。
她尊重開放的文化,但不能接受十七八歲的學生對她表達愛意。
不止是道德觀念的約束,還有一點不堪回首的黑曆史陰影。
她總是想起她熱烈真誠地喜歡席玉的時候。
那段時間,對他來說恐怕是有些吓人的。
她那個時候,還那麽的年輕又懵懂。
下課後,盛瀾清在塞納河畔慢慢地走了走,憑欄眺望遠處的橋梁和西式建築。
等到暮色漸臨。
她在街頭的一家小餐廳點了薄餅卷香腸和炸魚薯條,扶着八個多月的肚子慢慢坐下。
這個孩子很乖,似乎是知道她很忙很忙,所以從來都不鬧脾氣。
櫥窗外不時走過年輕的情侶,笑容異常富有感染力,像冬日的陽光。
盛瀾清雙手支撐着臉頰,間或用叉子叉起一根薯條,慢慢地往嘴裏送。
左側的桌子坐滿了人,熱鬧又喧嚣,還有正在拍攝講解視頻的網紅。
她遲疑了好久,終于從手提包裏取出了關機時間長達數月的手機。
之前一出國,她就換了手機,号碼隻有安暖知道,爲的是緊急情況下聯系她。
關機,則是爲了躲避席玉。
她低調地出門,悄聲無息地逛街,而且拒絕上鏡,成天待在學校。
席玉在事務繁忙,且她存心躲避的情況下,應該很難找到她。
【顧青栀:新年快樂,姐姐。】
【付青珩:姐姐,我想你了。新年快樂。】
【陸琳:你這孩子怎麽一點都不像我,這麽大的生意,你說丢就丢了,出國也不告訴我一聲。】
【……】
近百條消息,虛情假意或者真心思念,又或是不理解的,抱怨的。
沒有一條是席玉的消息。
她能夠理解的。
沒有人會永遠站在原地等她。
而她不告而别,他确實是應該生氣的。
“安暖,”盛瀾清猶豫了一下,撥通了安暖的電話,“幫我預訂有空餘病房的醫院,另外找找月子中心。”
“好的……”
安暖的聲音聽起來有一點奇怪,但很快恢複了正常的驚喜,追問道:“清姐,你要回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