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亮,街道還籠罩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安暖剛去動車站送走了唠唠叨叨的長輩,順手在路邊買了個酸菜餅,一邊啃一邊往公司走去。
剛過六點半,公司裏光線黯淡,還沒有人進來。
安暖走進盛瀾清的辦公室,剛伸手按下開關,準備去端起桌面的馬克杯,替盛瀾清準備好咖啡。
“清姐?”
安暖被頂着兩個大黑眼圈的盛瀾清吓了一大跳。
“您這麽早就來了?”
她往盛瀾清散發幽幽光芒的筆記本電腦處,探頭探腦。
“該不會是咱們公司的年終報表不太理想吧?”
盛瀾清關閉了空白的文檔頁面,掩飾着心底不斷湧出的難過,慶幸臉頰的淚痕已經幹涸了。
“今年的盈利超過了三千萬,大概四千五百萬左右。”
她嗓音微啞,輕聲說道。
“我隻是興奮地睡不着覺,在思考明年的商業計劃。”
安暖開心地在原地跳起來,歡呼幾聲後,疑惑地定在了原地,問道:“清姐,那你趕緊回家啊。回去跟席先生商量一下,豈不是更好?”
盛瀾清微微一怔,将淩亂的發絲撩到耳後,平靜地說道:“我終歸是要獨立做主的,靠誰都靠不了一輩子。我又不是那種戀愛腦,隻想着去攀附男人。”
事實上,她差一丁點兒就要放下一切,變成菟絲花了。
當纏綿悱恻的舞曲響起的時候,她想過她可以什麽都不要,即便倒貼錢給席玉,都是極好的。
隻可惜她沒有這個機會。
席玉也不打算再給她機會了。
那一支舞結束以後,席玉就放開了她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大廳。
她昨天晚上,試過給他打電話,多次發消息,都沒有回應。
“叮咚”的手機提示音,在此刻突兀響起。
席玉:【以後不要輕易對别人心軟,更不要對任何人掏心掏肺地說話。】
盛瀾清一怔,急忙發送消息:【你是什麽意思?我們聊聊好嗎?】
消息發送過去後,屏幕中央出現了一個大大的紅色感歎号。
盛瀾清抿了抿唇,忍下了心底的酸澀。
在他的提示下,她突然想起了上個月唯一一次的心軟。
她對黎若水說的那些話,以及黎若水再遇到她時……詭異的态度。
她在說那些話之前,不是沒有猶疑過席玉的心思。
他如果知道了這些話以後,會怎麽想呢?
再過分的話,她都光明正大地當着席玉的面說過。
他即便一時冷了臉,都還是縱着她的。
“安暖,陪我去席氏集團,給席玉送年終報表。”
盛瀾清想起了這個絕好的借口,片刻後又低落下來。
“算了,我就不去了。”
盛瀾清将年終報表遞給安暖,卻在安暖轉身離開之際,又後悔地叫住她。
“我還沒吃早飯呢,還是跟你一起去吧。這樣的話,路上還可以順便買點東西吃。”
安暖忙不疊地點頭答應:“好的,清姐。”
盛瀾清拎起包,跟着安暖到了停車場。
一路上,她一直拿着小鏡子,左看右看地補妝,塗口紅,沒有半點要下車的意思。
車停下以後。
安暖拿了文件夾,看着繼續陪同在身邊的盛瀾清,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道:“清姐,你是不是故意找借口來看席先生的啊?”
盛瀾清沉默了片刻,意識到了自己話裏的疏漏。
“我突然想去吃粵式餐廳的早茶,現在時間不太夠。”
她輕言細語地解釋道:“所以,我想先陪你去交文件。畢竟工作最重要。”
安暖的瞳孔張大了一瞬,再次确認般看了眼時間。
可是……現在才八點啊。
席氏集團的員工,恐怕才剛開始上班打卡吧。
三樓會客室。
盛瀾清等待了足足一個小時,才等到了溫餘的身影。
“盛小姐,早。”
溫餘的臉上挂着得體的微笑,分外禮貌地跟盛瀾清打招呼。
盛瀾清的睫毛閃了閃,接着在安暖同溫餘緊張的注視下,問道:“席玉……席先生現在有空嗎?”
溫餘深吸了一口氣,回想起席玉的話,有些不忍地說道:“席先生說,這樣的小單子,根本不需要他親自過目。”
盛瀾清瞬間了然。
恐怕不是不需要,而是不想吧。
“沒關系,”盛瀾清維持住表情,好脾氣地笑了笑,輕聲說道,“麻煩溫特助幫我轉交給相關部門的人員。或者……我自己去一趟?”
她側身讓出安暖,示意安暖趕緊把文件夾交給溫餘。
溫餘接過之後,客氣地說道:“不必勞煩您,我會進行轉交的。”
“溫特助”盛瀾清遲疑了一瞬,在溫餘離開會客室的時候,叫住了他,“請您幫我轉告席先生,就跟他說我很抱歉。另外……”
她趕緊拉開手提包的拉鏈,将一個牛皮紙袋交到溫餘的手中。
“還有這個東西,”盛瀾清低眉淺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麻煩您幫我轉交給他。我那些東西,也都不要了,讓他直接丢掉就行。”
她一整晚都沒有睡覺,一個人待在公司裏胡思亂想,怎麽樣才能挽回他?
如果挽回不了的話,無論如何也要讓自己得體地離開。
那棟别墅連同那些車,她都不想要了。
反正她還有盛家過戶給她的溪畔居。
壞人的東西,她拿得一點都不心慈手軟。
而她同席玉的關系始于算計,那麽最後總要留下一點兒溫情,算是給她自己一個交代。
盛瀾清終究不是掉進了錢眼裏,渾身不堪的人。
至于對賭協議……那是她應得的。
她替席玉賺了錢,盡管不是太多,但以後還會一直賺下去。
溫餘面上的表情不變,溫和地答應了下來:“好的,盛小姐。”
頂樓。
辦公室。
溫餘進門前,恭敬地敲了三下門。
等到席玉應聲後,他才放輕了腳步,屏住呼吸走到了席玉跟前。
“她走了?”
席玉修長的手指握了曜黑的鋼筆筆身,正在一張張紙面上龍飛鳳舞地簽字。
“盛小姐剛走不久。”
溫餘猶豫了一下,想到事關席玉,還是替盛瀾清轉交道:“席先生,盛小姐讓我把這個東西轉交給您。然後,她讓我替她轉告您一句‘對不起’。”
席玉的鋼筆尖頓在紙面,黑色的墨暈染開。
他放下筆,點了點桌面,将溫餘雙手遞過來的牛皮紙袋接過,很快地打開。
“她倒是大方,還舍得把這些還給我。”
席玉冷笑起來,問道:“她的私人用品呢,什麽時候來搬走?”
“盛小姐說,”溫餘的語氣越發恭謹,低眉順眼地說道,“那些她都不想要了,希望您能替她丢掉。”
至于席先生究竟會不會丢……
溫餘的餘光瞥見,上個星期盛瀾清抱過的草莓熊,那隻熊腳的位置都沒能動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