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禛繼續訴說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他的聲音很低啞,可以從中聽出一絲掙紮,隻可惜他現在不得不将自己那段黑暗的過往攤開來告訴他們,所以隻能強忍着羞愧不堪。
“馮有期這個人非常容易輕信别人的話,或許是因爲他從小地方來的吧,見識不多,所以格外的容易相信别人。再加上我和他長得一模一樣,他認爲這是上天賜下來的緣分,而且我們兩個人的談話也比較投機,所以他對我特别的相信。所以我便借口在科舉考試之後要去拜訪一位文學大師,想從這位文學大師的指點下提升文采。我欺騙他說念在我們兩個是好友關系,所以我可以帶他一起去拜訪這位大師,但是這位大師已經隐居多年,不想和世人打交道,所以這件事情需要保密,誰也不能告訴。結果可想而知,馮有期非常輕易的就相信了我的話,并且按照我像他叮囑的那樣,誰也沒有告訴,然後在一個平常的早晨,我們兩個相約着去拜訪那位文學大師。”
謝禛的臉色漸漸恢複平靜,他已經知道他現在做什麽都無法挽回他和他家人之間的感情了,帶着一點自暴自棄的感覺,他說道:“馮有期和我一起去拜訪那位文學大師的路上,一直喋喋不休訴說着他有多麽高興,還一直不停的對我表達謝意。從這裏就可以看出,他這個人真的是非常的愚蠢,竟然沒有察覺出一點點的不對勁。”
謝淮初聽到這句話,忍不住握緊了拳頭:“你管這叫愚蠢嗎?”
謝禛看了他一眼:“這難道不是愚蠢嗎?一個剛認識沒有多久的人向你展開這樣的橄榄枝,跟你說可以帶你去見文明當世的文學大師,你不覺得這是一個陷阱嗎?爲什麽會有人覺得一個跟你剛認識不久的人會給你帶來那麽大的好處呢?爲什麽他給你帶來這麽大的好處中沒有一點點的私心呢?歸根結底還是這個人太過于愚蠢了。愚蠢到可以輕易相信别人會有己爲人,是根本不可能的,世界上的人都是自私的,沒有這麽無私的人。要怪也怪不到我,隻能怪他太愚蠢了,沒有一點心機。”
謝淮初冷笑:“所以你在你看來,沒有心機的人,善良的人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對嗎?沒有心機的人,心裏一直保持着善良,願意相信别人的這種人就應該成爲那些有心機的人的墊腳石嗎?”
謝禛定定的看着他:“你不用問我這個問題,我知道你是什麽意思,因爲你和馮有期一樣,你現在也是這種純良正直的人,沒有一點心機。”
謝淮初冷笑:“那麽我爲什麽會變成這樣純潔善良的人呢?”
“我不知道該說是命運還是什麽别的,你成長爲現在這個樣子,一方面是因爲我對你的管教疏忽,我不太願意去管教你,教你什麽東西。另一方面,或許是因爲你們兩個真的是親生父子吧,所以脾性方面都是一模一樣的,你現在這個模樣真的像極了當年青澀且不問世事的馮有期。”
從這個自己特别痛恨的人的嘴裏,聽到他說自己和自己的親生父親有很大的相似度。謝淮初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好了。
謝禛沒有再繼續和他拉扯下去,繼續坦白自己的過去:“後來的事情就是你們所知道的那樣了,我已帶他去見文學大師,爲借口把他約了出去,實際上是在一個懸崖邊将他推了下去。這件事情我已經計劃的非常周密了,爲了怕他洩密,我再将他推下懸崖之前給他吃下了夾雜有迷藥的東西。又怕他死的不徹底,朝他的胸口刺了一刀,并且把他的臉毀掉了。”
柳眉娘和謝薇讓人聽到這裏的時候,都忍不住顫抖了一下。母女兩個雖然已經對他過去的所作所爲有了一些心理鋪墊,但是萬萬沒有想到他能這麽殘忍。聽他說的這些話,他從來沒有感覺到有後悔,而且看他計劃的這個計劃是非常周全的,也是非常狠心的,說明當時他真的是一心一意想讓馮有期死。
“我把他推下山崖之後,斷定他必定屍骨無存,處理好這一切之後,我就假裝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又回了汴京。因爲我們兩個長相一模一樣,所以在汴京的考生圈子裏還是引起了一點點不小的轟動。爲了徹底洗脫我的嫌疑,我假借他的身份,先是穿上了他的衣服,模仿他的行爲舉止,假扮他。然後又僞造了一封來自蜀州的書信,僞造成他收到家人傳來的書信後驚慌失措的樣子,并被别的考生看到。這其實是我特意僞造的,我在那封書信裏僞造出他的家人遭遇了意外,所以他在驚慌失措下決定在還沒有收到科舉考試結果的時候就趕緊回家,收拾東西倉促的回到蜀州。在這個過程中,我特意找了好幾個目擊證人,所以他們都可以成爲我沒有殺害他的證人。”
謝禛有點苦澀的笑了笑:“我是覺得他的成績一定會比我好,所以下了頂替他的想法,然後在這個過程中找人調換了我們兩個的名字信息等等。沒想到他的成績太好了,他竟然被欽點爲狀元,我有些忐忑不安的占用了他的成績。一直到我成爲狀元的消息傳遍整個汴京,我的内心還是忐忑不安的,因爲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發現這其中的貓膩。不過真的是上天助我沒有一個人質疑我的成績,收我錢财,幫我做僞造的官員也非常巧合地生了一場大病去世,這之後再也沒有人知道我是頂替了他的成績,都覺得我才是真正的狀元,我能考取狀元的公民簡直是衆望所歸。我自以爲自己做的這些天衣無縫,但是我萬萬沒有料想到事情結束之後,而且還是在我成功的考取了功名之後,竟然有一個小娘子找到了我。”
說到這裏的時候,謝禛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我自以爲我已經把所有的東西都清理幹淨了,馮有期這個人就像是短暫的出現在了汴京之後,就再也沒有再出現了,他就像是一個過路人一樣,沒有在任何人的記憶中留下深刻的印象。隻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我竟然疏忽了他在汴京裏和别人産生交集的事情,而且這個和他産生交集的人,竟然身份非常不簡單,是王家的嫡次女。當她找到我的時候,我以爲三言兩語就可以打發掉,沒想到竟然收到了一個令我非常震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