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禛說着說着,情到深處,竟然忍不住落下淚來。他很少哭更,是很少當着家人的面兒哭,如今真的是繃不住情緒了,才這樣釋放了出來。
他的模樣十分可憐,像極了一個憔悴不堪的垂暮老人,在苦苦哀求着家人,不要放棄自己,請求着家人,給予自己最後一絲溫暖和關愛。若是不聯系起,他曾經做過的那些事情,恐怕真的會讓不知情的人生起對他的一些憐憫。隻不過在場的三人都知道,關于他的前塵往事,都知道關于他之前做過的那些令人難以啓齒,難以提及的事情,所以看他這樣崩潰流淚,都覺得她是虛假的,虛僞的眼淚罷了。
“謝大人,我勸你也不要動什麽歪心思了,不要想着賣慘,能夠博取我們的同情。你說的沒錯,謝家之所以能夠有今天我們幾人之所以能夠平安順心的,直到現在多虧了你的功勞。這些你确确實實的是做了,而且你對待母親确實非常好,家裏也從來沒有妾室什麽的,最近做的确實不錯,難以否認。隻是你有做的好的一面,也有做的壞的一面,我們難以否認你曾經爲這個家庭做的犧牲,爲這個家庭做的一些事情,但是同時你也難以抹去你曾經因爲自己的私心犯下的過錯,難道不是嗎?”謝淮初道。
謝禛環顧四周,發現他曾經最愛的女人和最疼愛的女兒都用着一種陌生的讓人心裏發涼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神好像不是在看他們賴以生存的家人,而是在看待一個披着羊皮的惡狼。
謝禛忽然顫抖了一下,他意識到他再也不會得到家人的原諒了,事到如今,經曆了這麽多,他才真真切切的意識到自己犯下的過錯是一顆在多年前埋下的暗雷。今時今日,它才豁然爆炸開來,将他的一切都炸的粉碎,再怎麽拼盡全力,也根本沒有辦法拼湊起來了。謝禛終于清楚的知道了他最愛的柳眉娘和最疼惜的小女兒都不會原諒自己了,他終于覺得自己錯了。
“接下來呢,接下來你做了什麽,我們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除了這些,别的我們都不想再聽了,希望你不要再說了,不要浪費我們彼此之間的時間。”柳眉娘緊了牙關,恨恨的說道。
柳眉娘現在覺得他和這個人面獸心的家夥的過去,簡直是一件可以計入史冊的恥辱大事。雖然無法否認這個人面獸心的家夥對她的關愛和呵護,但是一想到他對自己數十年的期滿,以及曾經對他們兩人的親生兒子做下的事情,她就覺得不寒而栗。其實有那麽一瞬間,柳眉娘在心中質問自己是不是對他太狠心了?竟然能夠抛棄數十年的情分,決絕的選擇離開。可是等她再細細想來,跟他欺瞞自己,數十年來比較的話,自己都這些行爲,根本就算不上狠心。
謝禛擡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他故作堅強的吸了吸鼻子:“好的,我知道了,我都明白了,我知道你們的選擇是什麽了,同時我也非常尊重你們的選擇,我知道這些都是我自作自受,自作孽不可活,我沒有臉面,更沒有立場去征求你們的原諒和諒解。我隻希望在我說出這一切之後,請你們不要那麽決絕的和我一刀兩斷,請你們念在我年紀不小了,已經是一個孤寡垂暮老人的份上,能夠再給予我最後一次憐憫,不要離開我好嗎?”
柳眉娘被他的話打動了,她雖然在心底裏告訴了自己成千上百次,不要再原諒這個人,面獸心,滿嘴謊言的男人,但是他那顆柔軟脆弱又充滿同情心的心髒,還是忍不住抽搐了幾下,爲他感到難受。
“阿薇,你覺得呢?”柳眉娘詢問女兒。
謝薇面上看着是一個風風火火,大大咧咧,感情直率的小娘子,其實她心底裏才是最最柔軟的,不然也不會在所有人都向她表明了謝淮初是自己的親生哥哥的時候,她還會堅持去喊他哥哥,堅持去任這個哥哥不抛棄自己曾經的家人。
“再說吧。”謝薇也不知道要怎麽去處理這個世紀難題,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非常難以抉擇的問題。雖然謝禛現在在他們所有人面前的形象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是一個曾經爲了自己私欲動過殺心下過殺手的家夥,但是這麽多年來,他對家庭的犧牲和付出也是肉眼可見的。謝薇雖然知道,這一切的一切也知道他做下的壞事,可他怎麽也沒有辦法把這個人和自己最愛的同時,也是最疼愛自己的父親,割舍開來,他們就是同一個人,善與惡都在這個人的身上分布,他有善良的一面,同時也有惡的一面,不僅僅是父親是這樣的,這世界上的很多人都是這樣的,善和惡難以分開,糾結在一起。
謝薇沒了主意,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選擇,才能令以後的自己不會後悔。如果選擇了和父親一刀兩斷,從此成爲陌路人的話,她并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承擔失去父親的痛苦。但是如果不選擇和父親一刀兩斷,仍然和他繼續生活下去的話,午夜夢回的時候,自己也不确定能不能原諒這個曾經做下很多壞事的父親。是一至此,怎麽選擇都會有遺憾,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再往後拖一拖。不要讓那個殘忍的抉擇的時間那麽早的到來,讓她再往後延一延罷了。
“好,等我說完你們再選擇,求求你們一定要給我一點憐憫。”謝禛滿懷感激的說道。
接下來,他開始向衆人訴說自己曾經做過的那件令他後悔一生,折磨他到現在的事情。
“我當初動了頂替那人的心思後,就開始緊鑼密鼓的執行這個計劃,因爲我們兩個人長的一模一樣,沒有一點地方是有差異的,所以但凡見過我們兩個人的話,都會對我們印象深刻,以免夜長夢多,我必須要趁早來執行這個計劃,所以就把這個計劃定在了科舉考試之前。”謝禛說道。
“等一下,我有一個問題,你頂替名頭的那個人,那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他的名字是?”謝淮初突然來口詢問。
謝禛眼神晦暗不明的盯着他,靜默許久後,他顫抖着嘴唇說出了那個名字:“馮有期,他叫馮有期,蜀州人士。”
謝淮初輕輕的舒了一口氣,其實他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情,也不知道自己心裏在想着什麽,隻知道在聽到這個确切的名字後,他的内心突然變得一片空白,大腦一片茫然,不知所措。
“馮有期,真的是馮有期。”謝淮初喃喃自語道。
謝禛并沒有聽到他的喃喃自語,但是他接下來意味不明的說了一句:“淮初,他應該才是你的親生父親,而你已經非常清楚這件事了,是嗎?”
謝淮初擡起眼睛,給了他一個冰冷銳利的眼神:“我是否知道都與你無關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