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珠又開始發抖,她維持着半蹲的姿勢,機械的轉頭往外看。不看不要緊,她忽然發現朦胧的月光下,飄蕩着一個高挑的身影,長長的黑發披散着,一股腐臭味緩緩的彌漫開來。
流珠條件反射的尖叫,她捂着眼睛哭嚎:“不,不要來找我!不是我殺的你,不是我!”
“真的嗎?”空靈的女聲響起。
這聲音宛如一道炸雷,流珠的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真的真的,我沒有殺你,我隻是跟夢珠說了你和白珠的事情,其他的我什麽都沒做。”流珠哭着磕頭。
“我和白珠怎麽了?你爲什麽要告訴夢珠?”
流珠哆嗦着回答:“我知道你其實也是喜歡白珠的,隻是把對她的心意隐藏起來了。爲了毒殺貴妃後能全身而退,我先是用白珠的安危威脅你加入,之後再利用你吸引白珠心甘情願入局做替死鬼。白珠遲早會被查出來,那晚是她和貴妃一同到的宴息室,所以我不擔心怎麽除掉她了。而你也是個隐患,所以我跟夢珠說白珠會被你拖累死,如果你死了,把罪責都推到你的身上,或許能給白珠掙一條命。至于白珠用了什麽手段殺你的,我是真的不知道了。”
扮演女鬼的是謝淮初的小厮鏡墨,他看向角落裏的謝淮初季雨棠二人。季雨棠打手勢示意他繼續問。
鏡墨隻能繼續掐着嗓子說道:“真的嗎?”
流珠把頭磕得“邦邦”響,聲淚俱下:“真的真的,不是我殺的你,有怨有仇去找夢珠吧,不要找我嗚嗚嗚。”
謝淮初有些看不明白了,與季雨棠耳語道:“這幾個珠之間怎麽這麽亂?她們每個人的供詞都很誠懇,卻都把罪責推得幹幹淨淨,極力證明别人才是兇手。”
“這就是羅生門啊,她們各執一詞,真假難辨。我看今日的收獲并不大,從流珠這裏是得不到什麽有用的東西了。”季雨棠說着,招手示意鏡墨結束裝神弄鬼。
三人悄悄退出牢房,仿佛從未來過一般。
跪在地上的流珠慢慢直起身體,她的動作很慢,卻沒了方才的害怕和瑟縮,整個人變得沉穩許多。
流珠理了理蓬亂的頭發,冷笑一聲:“跟我玩裝神弄鬼這一套,你們還嫩着呢!”
說罷,她一腳踢開那隻肥大的老鼠:“惡心死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出去。煩人的家夥,跟這些老鼠一樣讨厭!”
怒氣上頭,流珠對着那隻老鼠使勁踹了幾腳,竟然把它踹死了。
“哼,賤東西,這麽快就死了,真不好玩。”流珠嫌惡的在麥草上蹭鞋面上的血迹,蹭了幾下都蹭不幹淨,惹得她愈發煩躁。
“這幾個大理寺的小官真是閑得慌,還有時間裝鬼吓我,也好,是時候讓他們忙起來了。”
季雨棠幾人暫時回到了大理寺的後罩房裏。
鏡墨迫不及待的将那身行頭脫下來,要不是謝淮初威逼利誘,他才不穿呢!嗚嗚嗚,他看着自己這副打扮都起雞皮疙瘩了!
謝淮初遞了熱帕子給鏡墨,指點他把耳朵旁邊的白色顔料擦幹淨。
季雨棠在旁邊拿着鏡子:“今日收獲不大,這流珠嘴裏還是沒實話。方才故意讓鏡墨問了一句‘我和白珠怎麽了’,她回答的太完整太有理有據了,我覺得她的害怕都是裝的。我看這裏頭水深着呢,說不準她們幾個背後還有大秘密。”
鏡墨不贊同:“季娘子,您瞧我這打扮,我自己都害怕,她一個十來歲的小娘子應該沒這麽大的膽子吧?”
季雨棠白了他一眼,道:“你可别把她想的太天真了,她可是在宮裏長大的侍女,見識的龌蹉可太多了,說不好她手裏沾過人命!”
“鏡墨,不要把别人想得太美好,防人之心不可無。”謝淮初教育道。
鏡墨蔫巴巴的應了一聲,默默的擦洗臉上的顔料。
“季娘子,今日爲了做這個局連累你現在還沒能回家。我看天色太晚了,不如你今夜你就住在大理寺吧?這裏的後罩房是特别建造的,偶爾有同僚因爲案子複雜抽不開身回家,就會選擇留宿這裏,所以棉被之類的東西這裏一直有準備的,這些不用擔心。”謝淮初建議道。
季雨棠透過窗戶看外面的天空,已然是明月高懸,繁星點點,這時辰确實不早了。
“不行,我還是得回去。我嫂嫂一個人在家,我擔心她。”
謝淮初想想也是,季雨棠的嫂嫂身懷有孕,她一個人在家不安全。
“那我送你回去。”謝淮初找了一件外衫遞給季雨棠,“夜深露重,别着涼了。”
鏡墨湊過來叽叽歪歪:“郎君,那我呢?我也害怕。”
謝淮初黑了臉,伸手敲了一下他的頭:“哦~你也是小娘子?我怎麽從來都沒看出來呢?”
鏡墨可憐巴巴的捂着頭退下,其實謝淮初敲的根本就不疼,他隻是覺得他家小郎君好像在對季雨棠獻殷勤,心裏有些小别扭。
另一邊的季雨棠早就樂開花了,她覺得鏡墨嘟着嘴的樣子特别可愛,像一隻圓滾滾的河豚。
“好啦,鏡墨,你跟着你家郎君回去吧。我自己一個人也成的,我們家離這裏不算遠。”她又對謝淮初說道,“這外衫我就先披着了,回去漿洗幹淨再還你。”
謝淮初堅決反對:“不行,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
說罷,他提了燈籠将門打開,要護送季雨棠回家。
“好了,就這樣說定了,你一個小娘子走夜路回去是真的不安全。”謝淮初催促她。
季雨棠想想也是,便不再扭捏,跟在謝淮初身旁。
“鏡墨,你若是害怕就先待在這裏,我送完季娘子就回來。”謝淮初像是叮囑小孩子一樣叮囑鏡墨。
“好,郎君,你可要快快回來,鏡墨在這裏等你。”
季雨棠不由得發笑:“鏡墨也快到加冠年紀了,怎麽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怕黑怕鬼?還有啊,你們兩個感情真好,你對待鏡墨不像是主仆,倒像是兄弟。”
謝淮初笑笑,解釋道:“鏡墨是我奶娘的孩子,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可不就算是我弟弟?他膽子小,我膽子大,我們兩個正好互補。”
說到這個話題,季雨棠忽然想起了謝淮初的身世還不明朗,也不知道他日後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後會是什麽樣的情景,他還能過着現在這樣家庭和諧的安甯生活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