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棠看着謝淮初将按了手印的草紙分爲一式兩份,并把其中一份交給自己。
她忽然問道:“謝大人,你真的相信我是清白的嗎?不會是在心裏認爲我是殺人兇手,卻爲了查自己的身世虛與委蛇吧?”
謝淮初被口水嗆了一下,咳嗽不止:“我并沒有這樣的想法,咳咳,我是相信你的,畢竟你新入太醫院,并無根基,牽扯到宮鬥中的可能性小,另外我找太醫們驗證過了,你後腦上的上絕不是自己所爲。
方才說的翠珠和王如海的供詞也隻是我說來吓唬你的。那王如海的供詞一聽就假的很,他一個負責切藥的太監,怎盯着你一個女娘的床榻?我質問幾次後他就翻供了,說是嫉妒你才入太醫院沒多久就受賞識才這樣說的。
至于翠珠,她好似受了什麽刺激,精神不太好。大理寺的人去調查過幾遍,每一次她都說有人向她抱怨過貴妃性情變化莫測,但人名卻變來變去的,一會兒說是你,一會兒說是貴妃宮中的其他侍女,後來又變成賢妃德妃等人了。”
“綜合來看,并沒有能斷定你是兇手的證據。”謝淮初擡手指了指天:“但官家已然沒什麽耐性了,催促大理寺快快結案。這也是薛大人方才想要嚴刑逼供的原因。”
“所以你相信我了?”季雨棠挑眉。
謝淮初看向那張草紙:“你我已結聯盟,盟友嘛,那自然是信的。”
現如今二人統一戰線後,就面臨着要解決的第一個問題——如何糊弄過薛鍾。
沒錯,這厮還在等着謝淮初審問的證詞呢,若是沒什麽内容,薛鍾定會命鄧允拷打季雨棠。現在二人必須快快交出一些實質性的内容,讓薛鍾的注意力從季雨棠身上挪開。
兩人決定梳理一遍案發當晚的事件。
季雨棠抓緊時間複盤道:“我記得那是酉時,碧波亭那邊的宴息室是專門給貴妃用的,所以沒有旁的娘娘來,隻有貴妃和身邊的侍女。因爲貴妃的安胎藥要現煎現喝,所以木樨夜宴尚未開始,我就已經守在宴息室準備煎藥了。
當時在場的不隻我一人,還有貴妃的侍女翠珠和夢珠。她們負責擺放好專門爲貴妃定制的躺椅和涉及到梳妝更衣的一應用具,以此來應對宴會中的各種突發事件。宴會開始後,她們都走了,就隻有我一人,直到戌時之前都沒有人來。接着剛過戌時,我就被人從背後砸暈了,我記得很清楚,就是戌時,那是貴妃要喝安胎藥的時間。”
“你當時看到什麽可疑人員了嗎?”謝淮初詢問。
季雨棠想了想,搖頭:“并沒有看到可疑的人,突然就被砸暈了。不過有一點,我當時被打暈在煎藥的火爐旁邊,醒來的時候是在不遠處的帷幔後。應該是兇手提前來宴息室布局,先将我砸暈拖到帷幔後,然後投毒。”
“爲什麽非要在戌時投毒呢?這個時間點很危險啊,爲什麽不提前投毒?這間宴息室專門爲貴妃準備,目标很明顯啊。”謝淮初帶入兇手視角,吐槽道。
季雨棠道:“肯定是因爲兇手走不開啊!隻能這個時間點。”
謝淮初點頭:“如此,必是内鬼。”
季雨棠贊同:“沒錯!我懷疑就是貴妃身邊的侍女。”
“有何推斷?請詳細講。”
季雨棠把自己複盤過的思路說了出來:“我認爲有兩個原因。其一,她極其清楚貴妃喝安胎藥的時間。要知道木樨夜宴那樣隆重,或多或少會有一些應酬,難免會影響貴妃喝安胎藥的時間。可兇手卻把時間算計得極其精準,所以貴妃身邊的侍女嫌疑最大,且應是貴妃比較信賴的侍女。
其二,大家都忽略了一點。貴妃喝安胎藥可不是隻喝一碗藥那麽簡單,不然的話,爲什麽不讓侍女端到宴席中去呢?實際上貴妃還要休息放松,整理妝容衣衫,所以她絕對不是一人獨自前往,最少有一名侍女陪伴在貴妃身旁。”
“可現場隻有貴妃一人!”謝淮初補充道。
季雨棠道:“對!所以一方面,一定有個侍女是陪在貴妃身邊到宴息室的。貴妃千金之軀,不會獨自一人前往。這個侍女必定是知情人,隻是隐瞞不報罷了。
另一方面,兇手有兩個必要條件,既得貴妃信賴,跟在貴妃身邊,又能支使開貴妃身邊的侍女。因爲得貴妃信賴并在她身邊,才能知道貴妃具體喝藥的時間,找準時機下手。因爲能支使貴妃身邊的侍女,所以貴妃中毒身亡的時候,身邊沒有任何人。”
謝淮初飛快地在腦中過了一遍貴妃身邊的侍女名單:“照你這樣說的話,隻有貴妃的貼身侍女翠珠符合這些條件了。但晚宴開始沒多久,翠珠就不小心撞到奉茶侍女的身上,導緻滾燙的茶水盡數灑在甯國公的小世子身上,她忙着處理小世子的傷情,一直都有人證。”
“等等,還有一個盲點。”季雨棠道,“就算兇手符合這些條件,可隻要她一有動作,定會被身邊的人注意到。因爲那個時間點太關鍵了,隻要查戌時離開夜宴的侍女即可。
就比如你說的符合條件的翠珠,夜宴中她做了什麽,亦或是出現在什麽地方都能查出人證。可是偏偏沒有人注意到兇手?爲什麽?”
“你說的不錯,大理寺已經查過戌時不在宴會的侍女,可并沒有異常。難不成這侍女會分身之術,能一個人出現在幾個地方?”謝淮初道。
季雨棠心中隐隐生出一個想法,她問道:“夜宴時,貴妃身邊侍候的各位侍女都是誰?都做了什麽?勞煩細說一遍。”
謝淮初回憶卷宗:“貴妃當晚隻帶了六位侍女,除去方才說的貼身侍女翠珠,還有随侍貴妃身後的夢珠和白珠,随時聽候差遣的蘭珠和流珠,以及專門跑腿的彩珠。
夢珠和白珠是雙生姐妹,兩人在晚宴開始前觸怒貴妃,被罰杖刑。蘭珠被貴妃派回昭華宮取一件纏花紋的鵝絨軟墊,戌時之前就回來了。流珠宴會中途去看望小世子情況,彩珠被打發去太醫院尋燙傷膏,其餘并沒有什麽了。”
“這幾位侍女所做的事情先後順序是什麽?再細說一遍,這點很重要。”
謝淮初道:“先是夢珠和白珠被罰,然後蘭珠去取軟墊,接着翠珠燙傷小世子,流珠和彩珠是一齊出發的。這之後,就是貴妃離席,再之後,便是官家發現不對,派人尋找。”
謝淮初的聲音越說越低,怎麽貴妃身邊的人都被支開了?這麽巧?
季雨棠聽罷,嘴角揚起一絲弧度:“我明白了,這世上還真的存在分身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