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在這裏胡說八道,事實如何你自己心裏清楚。”薛鍾轉向皇帝:“官家,您看這女醫還試圖襲擊下官,分明就是狗急跳牆,依下官之見,兇手是她無疑。就定她藐視皇權、毒害貴妃、襲擊大臣之罪名,數罪并罰吧!”
皇帝已然心浮氣躁,但尚未言語,被一美髯男子截住話頭:“薛大人好伶俐的口舌啊!上嘴唇和下嘴唇這麽一碰,這罪名就定下來了。吾看這以後也不必辛辛苦苦查案了,都像薛大人這般,辦事效率該有多塊啊!哦,薛大人還會定罪,那别屈尊在大理寺了,來咱們刑部吧?把吾這刑部尚書的位置讓與薛大人如何?”
薛鍾被刑部尚書衛佂一番嘲諷,已羞得臉紅脖子粗,不敢再言語,用他那被肥肉擠壓地小小眼睛瞄着皇帝,頗有些可憐意味。
“薛大人這是什麽表情?不服衛大人所言?”
“呦,薛大人向來不服衛大人的,這你不知道嗎?”
“薛大人看官家作甚?官家英明,才不會被你幹擾。”……
一幹朝臣早就看不慣薛鍾這攪屎棍,此時都摩拳擦掌,想要大幹一場,最好能把薛鍾踩死在這兒。
“休要再鬧!”眼看着就要吵起來,皇帝怒極,還欲發火,卻被他身側的皇後王琴制止。
“官家息怒,如今還未全面調查,隻聽薛大人一言不慎妥當,匆匆定這女醫的罪,也确實不能服衆。不如先将此女收監,待大理寺一幹人等調查清楚,再治她的罪。一來是有了證據的話,再也不會有人胡謅影響官家的聲譽。二來,說句不好聽的,現在什麽都不重要,隻有淑貴妃妹妹的身後事比一切都重要。死者爲大,現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怎麽辦好淑貴妃妹妹的身後事。官家,您與妹妹情分深重,所以妹妹的身後事還需您多勞心啊。”皇後循循善誘。
聽到“聲譽”二字,皇帝心裏“咯噔”一聲,皇後說的有理,今日宴會請了不少朝中大臣,本來這些酸儒子就經常上奏他偏愛淑貴妃,若這女醫季雨棠另有隐情,他卻在一怒之下将她淩遲處死,可想而知他在朝會中将遭受何等的狂風驟雨。若因此讓那些酸儒子有了異心,他那幾個虎視眈眈的兄弟……得不償失!
思及此,皇帝背後滲出一層冷汗。他感激的看了皇後一眼,還好皇後提醒了他。
皇後見他想清楚了,便吩咐侍女安置淑貴妃的遺體。又安撫衆大臣,命侍女上茶。最後親自上前攙起李介,扶着他坐上軟凳。
“大理寺卿薛鍾,将有關人等都帶下去,細細查問。”皇帝想了想,憔悴地揮揮手說道。
皇後看了一眼謝淮初,眼睛一轉,對皇帝道:“薛大人一人擔此重任難免吃力,不如給他找個幫手?這樣也能早些找出真兇,以慰淑貴妃妹妹泉下之靈。”
“找誰好呢?”皇帝頭痛不已。
“最好是與薛大人一樣同屬大理寺的人,這樣合作方便。”皇後道。
“那就大理寺正謝淮初吧!這孩子當初執意從小官做起,就讓他協助薛鍾辦理此案,好好曆練曆練吧!”
季雨棠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現下得知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她猶如繃緊的繩索突然斷開,直接軟倒在地,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
她明白這暫時的安全是幾方博弈的結果,自己一定要抓緊機會脫離險境,又感歎封建社會果然不是好混的地方,一件投毒案都能牽扯到皇權和朝臣的博弈。
謝淮初走向季雨棠,他看着這位給他留下奇怪印象的女醫。約莫着是二八年華,綁頭發的發帶在争執的時候斷了,蓬亂的頭發上還帶有凝固的血,衣服也在拖拽中被弄得灰撲撲的,整體就是很狼狽。不過依稀還能看到她稚嫩的臉龐,模樣清秀,眼睛裏充斥着盈盈水光,帶着劫後餘生的慶幸。
兩個時辰後,大理寺牢房中。
由于季雨棠的一番話,薛鍾被當中下了面子,還被幾個大臣聯合奚落,所以他對季雨棠恨得牙根癢癢,自然不會給她安排舒服的牢房。
季雨棠是清楚這一點的,但她萬萬沒想到薛鍾本事是真大,竟然能給她找到這樣一間潮濕悶熱、碩鼠橫行、污水橫流的牢房。地面的稻草濕哒哒的,散發着惡臭,季雨棠用腳把稻草踢開,找個一個相對幹爽一點的角落坐着休息。
方才情況危急,大腦充血下沒什麽感覺,現在才發覺後腦疼得厲害,現下也沒醫藥用品,她隻能撕下略柔軟幹淨的裏衣包紮起來。
謝淮初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晌午,季雨棠已經蜷縮起來睡着了。
“季娘子?”
季雨棠驚醒,發現隻有謝淮初一人的時候,長舒一口氣:“是你啊!太好了。”
謝淮初不明所以,笑笑:“怎麽就太好了?”心裏莫名忐忑。
季雨棠看着面前溫文儒雅的青年,湊近小聲道:“因爲我想讓謝大人保我一條小命。如果謝大人答應的話,那麽您不是謝禛親生兒子的秘密,就不會暴露。”
有着“汴京玉面郎君”之稱的謝淮初,一向是面帶微笑,語氣溫柔,與之談論讓人如沐春風。他從十五歲開始就是汴京裏衆多小娘子的愛慕對象,亦是衆多男兒的嫉恨對象,所以他時時保持儀态,行動俱是儒雅端莊,一直到現在。
今日是他第一次表情失控。
謝淮初冷着臉,那種出水芙蓉的清雅一掃而空,現下是臉黑如荷塘污泥。
“季娘子,你莫不是被人從後頭一花瓶砸傻了吧?需要在下幫你請大夫嗎?”這話咬牙切齒的。
“謝大人不信的話,可以自己暗中查探。”季雨棠回想系統告知的具體八卦内容,繼續說道,“我給謝大人指個方向,令堂是柳家的嫡女,柳家有個很神奇的遺傳,嫡系子女生下來的孩子肩膀上都有一塊元寶形的胎記。柳家又恰好是商賈,認爲這是吉兆,曆來以此斷定子女血緣。可是謝大人您的肩膀上沒有這塊胎記,對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