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八百裏加急先是到達了各州郡的府城,各州知府一刻不敢耽誤,立馬跟文書翻找國喪公示的流程,派官差和千裏駒務必當天通知到各縣城的縣令,而後層層下沉通知。
等富陽鎮和西灣村接到官府正式通告時,已經是皇帝駕崩後的第七天了。
皇帝駕崩于九月初四,普天哀悼。
大源朝關于國喪的規定,與景逸熟知的曆史也無太大區别。
自皇帝駕崩之日起,文武官員及所有百姓一百天之内不準作樂,四十九天内不準屠宰,大源朝境内一個月内禁止嫁娶。
并且,皇帝駕崩後文武百官需要服喪二十七天,百姓皆需素色服飾以示尊敬。在這二十七天裏,皇帝批閱奏折,都不能用朱筆批示,一律改用藍筆,各部院衙門行文也要改用藍印。
看到鎮上官府貼的告示後,景逸立馬喚人挨個去通知景家各個店鋪和林家的鋪子把鮮豔顔色的裝飾撤下,撤不下的趕緊去布莊買白綢子擋上,全家各人也都換上了素色衣服。
他們每家店的員工制服做得都很好看很鮮亮,可惜現在不能繼續穿了,景逸當機立斷把夥計們放回家去,換了素色衣服再來上工。
事關國喪,大家都不敢耽誤,不敬的話可是殺頭的大罪。
景逸還把自家娛樂性質的山莊暫時停業,小吃館和火鍋店也都改了成了素食,而且連辣味菜都撤下了,免得紅彤彤的被人抓了小辮子。
說到此處,景逸就沒再說話,柳家主謀肯定是活不成了,他們家犯得都是大罪,有很大可能會株連,就不一一跟初夏說太明白了。
景母自知失言,後怕的縮了縮脖子,連說“不說了不說了,贖罪贖罪”,然後抱着小安安去東廂房的玩具屋玩了。
“哎喲,幸好咱們小安安生的是時候啊。”莊子裏面,景母抱着自己大孫子感歎。
“娘!慎言!”景逸連忙制止了景母。
“柳家盤踞富陽鎮乃至青州府多年,柳勝富在富陽鎮經營多年,在旁幾個鎮子都有明的暗的産業,有錢。他本家堂兄柳勝興在青州府大小是個正六品的通判,以前還爲三皇子做事,有勢。破船還有三千釘呢。”
一時間,富陽鎮、安昌縣、青州府乃至全大源,都靜了下來。
一般情況下,等過百天的禁娛期以後再舉行登基大典慶祝新帝元年。
堂屋裏此時隻剩下了景逸和初夏,也開始讨論起柳家事。
朝堂上,新帝雖需要服喪,但是國不可一日無君,兩天内要完成新帝登基,完成權力的移交,履行皇帝的職責。
“相公,現在大局已定,聞院長說了什麽時候解決柳家嗎?我們怎麽配合?”初夏問到。
尤其是那一套積木,安安最喜歡玩了,他自己年紀小搭不好,但是屬于人菜瘾還大,平時都是羽哥兒和阿七跟在初夏身邊,陪着小安安玩。
太子本就是嫡長子,這些年也辦了好幾件利民的實事,無論之前幾個皇子在朝堂上鬥得如何兇,但是在百姓眼裏,他一直是衆望所歸。
“我想着,咱們不用出面自是好的,家裏老得老小得小,這樣更安全一些。屆時隻需痛打落水狗,我已經提前寫好了訴狀,咱們爹的冤情,以及佳文的冤情都在内。到時候自會聯合其他之前被坑害過的苦主,一起陳給主辦此事的大人。數罪并罰,想來”
初夏隐隐約約也懂景逸的用心良苦,自是不會太過追問。
“聞院長走一步看百步,想必自是安排好了。”景逸耐心地給初夏細細分析:“之前商量時他說,三皇子黨和六皇子黨必定要鏟除的,不然留着就是個禍患。他們的策略是自上而下,上面的大樹倒了,下面的蝦兵蟹将自然不足爲懼。”
古代皇權至上,出了一丁點差錯都不是他們可以承擔的,各家各戶都是如此,再小心不過了。
“柳家這般無法無天、作惡多端自是不能輕饒的,聞院長探查他們打着救濟貧困之名實則進行買賣人口的缺德買賣的這事兒,已經證據确鑿了。”
就連凝夏齋也隻備了素色的皂。
所以隔了兩天後,富陽鎮官府又貼了新的告示,跟國喪的并排,是新帝前太子殿下登基的頌文。
如今七個月大的小安安已經能自主玩很多玩具了,這會兒收起了很多色澤鮮豔的,留下的都是些原木色的木制玩具。
這要再晚幾個月,孩子滿月、百天不能辦酒席不說,成天連個鮮亮的顔色都看不着,生了孩子都得偷摸着不敢往出抱,就怕犯了忌諱、沖撞了什麽。
這期間,除了掙錢少些,鎮上村裏安靜些,以及滿眼素色外,對于景逸一家,是沒有太大區别的。
甚至于趁着這段時間,每個人都能靜下來做自己的事兒,初夏在景逸的幫助下,甚至研究出了用于護膚的面霜以及面膜,成就感爆棚,對于凝夏齋的經營越發投入。
他自從出了月子後,逐漸恢複了忙碌的狀态,也一直悉心培養着縣城分店的店長—劉曉晨。這是他和景逸商讨過後選出來的人選,到時候順便把景豐也打發過去,搞一個夫夫店,小兩口的能力肯定是沒問題。
劉曉晨和景豐這對已經定好了年底成親,成親後景逸和初夏打算已分紅的形式給他倆發工資,不怕兩弟弟偷懶犯懶了。
這幾個月,就還是景逸和初夏跑一跑了。
就在大家剛結束吃素的日子不久,柳家終于出事兒了。
十月二十四那天清晨,官兵圍住了柳家在鎮上的柳府,并且連柳家在周邊的五個大小莊子都沒放過,皆派了官兵圍堵。
景家,火鍋店内。
“然後啊,那官兵也不敲門,踹門就進去了,一個個兇神惡煞的,見人就抓。”
“别說别人了,聽說就連那柳大善人都是從三姨奶奶床上直接薅下來的,帶上手铐就一并拉到縣城了,等候審判。”
“是呢是呢,我二伯每天早上送貨都路過那邊,聽說家裏直系一個沒落下,沒拉走的就派兵看守着呢。”
“哎喲喂,這是犯了啥傷天害理的事兒啊。”
“不能吧,年年見柳家施粥呢。”
“咋不能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說了,那官兵一看就不是什麽衙役,我看啊,像是軍隊裏的人!你說說,不是大案子能調動軍隊嗎?”
這時,一個穿戴齊整就是有點臉生的年輕漢子站起來連連跟衆人擺手,一臉我有大秘密不吐不快我隻跟你們說的表情,示意衆人安靜點聽他說。
“噓!聽說我,我家夫郎二叔家的三女婿的舅父在縣衙裏當差,聽說啊,這柳家犯得是殺頭的罪呢”這個人會講故事,說一半不說了,等衆人吊起胃口催促個不停才心滿意足繼續。
“你們還記得不,這幾年一直有各個鎮上村裏的窮苦人家去縣城報案,說家裏人丢了。連咱鎮上和周邊村裏都有呢。聽說啊,柳家跟這些失蹤人員有關系呢。”
“嚯!!!”
衆人齊齊震驚!
大事件啊!這可真是缺了大德啊!
“還沒完呐,之前柳家大老爺大義滅親的那些家仆,其實都是替他辦事兒的,得了撫恤金替他抗罪。咱鎮子南邊那柳家别院的後花園,聽說還挖出來了.”
這年輕漢子又停下了,這回不是吊人胃口,而是看見有幾個跟家人來吃飯的小小漢子小小哥兒小小姑娘,現在又害怕又緊張又想聽的小表情緊盯着他,确實有點不忍,就模糊了一下表述。
“咳,反正就那麽幾具不太好的東西。”
好麽,幾具,這量詞,該懂得都懂了,模糊了,但沒完全模糊。
那幾個小孩沒聽懂還追着爹娘問,被一筷子肉堵住嘴鎮壓了。
“豈有此理!這柳家,品行如此惡劣,诳了咱們一個鎮上的人!”
“真不是我馬後炮,我以前就覺得他家有問題,除了那幾個得寵的,他家家仆一個個都是愁眉苦臉,一臉了無生趣的模樣。”
“那之前的失蹤案涉及那麽多人,縣令也不管嗎?”
年輕漢子一看,這提問好啊!正對他接下來的劇本,“現在縣令啊,聽說是今年新調來的。之前那個縣令跟柳家串通一氣,聽說連去年底的升遷都是府城那柳家給打點的呢,他管什麽管!”
“如此… 如此!豈有此理!”
“嗨!老哥别生氣,柳家案子牽扯甚廣,也不是你我平民能幹預的。除了府城柳家,聽說還有京城的大官呢,再往深了都不能說。”
“不過現在報仇的機會來了,皇上下旨徹查此事,咱們新縣令又是個深明大義幹實事的,有仇報仇,有冤申冤,誰有冤屈,都去跟縣令說吧,肯定能給個結果!”
好麽,這一通慷慨激昂的台詞說完,趕緊喝口水潤潤嗓子。
沒錯,這位演員是景逸從府城的茶館請來的說書人,這也是他送給柳家的一份“大禮”。
狡兔三窟,景逸唯恐闆上釘釘的事兒也能被狡猾的柳家鑽出個空子來。
所以他準備了後手,讓之前一直被打壓被威脅的受害者家屬們主動站出來,定要壓得柳家翻不了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