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小孩你别饞,過了臘八就是年。
年味已經越來越濃了,景家小館和景氏火鍋店門前的施粥活動非常紅火,隊伍已經排了老長,聽說還陸續有附近村裏的落魄戶聞訊趕了過來。
看這個情景,初夏心善,就做主又增加了兩鍋,最起碼臘八這天,讓大家喝個痛快。
誰說鎮上就沒有窮苦人家,很多鎮上的人都沒有田地,要是沒有固定活計,那日子過得比村裏人還不如。一大家子十幾口人擠在兩間小平房裏的比比皆是。
火鍋店一樓大堂裏,坐着幾個公子哥,也是老熟客了。本來每次來了就去雅間的,誰知道當中愛美的李公子今天非要坐在大堂。
“小哥,我們桌加三份羔羊肉!”一個頭上插花,臉上抹粉十分追趕府城潮流的公子哥喊道。
“好嘞!李公子!”景豐立馬應聲,然後麻溜地把三分羔羊肉端上桌。
今天景家兩個館子都在門前施粥,所以燈籠攤子就停了一天,景豐是個閑不住的,問了下他逸哥哪裏忙,就過來幫忙了。
燈籠攤子也經營快兩年了,合作兩方都賺了不少,連帶着景豐這個大銷售也是盆滿缽滿。
景逸想着讓小豐再去尋摸些手藝人,可以在鎮子上開個玩具鋪子,但是讓小豐當個掌櫃的,肯定沒問題。
“沒聽說。”“沒有,啥啊啥啊。”“快說快說。”
這下衆人可精神了,這可是個大新聞啊。
剩下幾個同款少爺一看他這表情,連忙上頭催促,難不成是啥香豔趣聞?!
“我聽說啊,中原那片的雪災特别嚴重!”李公子吊足了胃口,甚至大堂裏旁邊幾桌都時不時給個耳朵聽着。
李公子點點頭說:“邢舉人說的是,官官相護。但是别忘了,城門将領可是咱們嶽将軍的手下,嶽家一門忠烈,世代精忠報國。而且咱們嶽将軍眼裏不揉沙子,隻聽命于聖上,那可不得反映上去。要我說,還是這幫人運氣好。”
“沒過兩天,欽差的折子就到了。說是所到之處,百姓凍死餓死不計其數,甚至看到路邊的屍體身上還有牙印。雪災十一月初發生,官府隻開始幾日派人救助百姓。後來見雪越下越大,投入太多,幹脆甩手不管了。不知不管,還欺上瞞下,受災嚴重的兩個州串通一氣,隻給朝廷發急報要糧要錢,但是要過來幾乎都進了自己腰包。”
景逸跟着聽到這裏,也忍不住插嘴:“怕不是運氣好,而是這位吳義士步步籌謀,有大智慧。如能進了聖人眼裏,怕是以後了不得啊。”
正說到緊要關頭賣了個關子,引來了衆人的催促和怒視。
旁邊桌一位大哥搭腔道:“太可惡了!不管是天災還是人禍,最苦的就是咱們老百姓!”
“就是,這不算啥新鮮事兒啊,李三。”另一個也失望不已。
“說這吳廣當時非常謹慎,讓大家在京城的南城門外跪地不起,他跪在頭個,跟城門的士兵和将領喊話,還寫了篇萬字狀書狀告中原受災地區的兩個州知府及其他一衆貪污官員。這下可熱鬧了,他們人多勢衆,城門那裏人來人往不知被多少百姓聽了去。将領不敢擅自做主,連忙往上反應,一路反應到了聖上那裏。”
李公子今天非要坐大堂的用意終于體現出來了,現在大源不怎麽限制百姓言論,所以這種批判性的話題,肯定大家一起聊才爽啊。
李公子睜大眼睛看着景逸,滿臉佩服:“對對!還真讓景老闆說中了。據說聖上聽聞此事後震怒,先安撫了城外災民,紮營施粥,還請了吳廣同兩位漢子入宮。又派了欽差八百裏加急過去查清此事。”
他接着透露:“聽說那組織者叫吳廣,是個極聰明的小商人,開始怕當地官府攔截,讓大家分散開走,反正食不果腹、衣不遮體的誰都像流民,還真沒引起注意。等到京城附近才聚在一起。但是聖上是平民百姓想見就能見的嗎!你們猜怎麽着?”
“哎?你們聽說了嗎?”李公子神秘兮兮地說,一臉的趕快來問我啊。
說着聲音放低,“聽說還派了兩支軍隊跟過去呢,還有一隻嶽将軍的嫡系。”
李三公子見幾個哥們兒居然敢質疑自己,連忙把話說完,“那你們還不知道吧,那邊官府聽說貪了百姓的救命糧和救濟金,家也沒了,糧食也沒了。數十萬百姓都逃了出來,當了流民,聽說還有人組織近萬人去了京城告禦狀呢。”
這時店裏一位看起來頗有氣度的讀書人問:“這能反映上去?官官相護啊!”
“嗨!我以爲啥事兒呢,我早知道了,我大伯的買賣都不往那邊走了。”一個公子垮了臉。
當然了,他得先識字。
大堂裏有那感傷的婦人夫郎,現在都已經聽得眼裏含淚,義憤填膺。
“幸好咱們聖上英明,凡是犯事兒官員全部拉到了京城,該處決處決,該判刑判刑,一個都沒放過。就是聽說,這事兒還牽扯到了後宮,水深着呢。”李公子到底沒敢說得太明白。
“真他媽缺德!這些個屍位素餐、喪盡天良的玩意兒!後來呢後來呢,吳廣他們如何了?那些逃難的災民可回去了?”
店裏讨論的熱火朝天,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都想知道後續。
“吳廣可是破格得到了聖上的重用,聽說還因爲他,聖上說了句:‘商更勝商,士不配士’。都說皇上現在對商賈的看法改了好多呢。”
“至于逃出來的災民,唉,現在中原兩州雪化不掉,重建困難重重,估計短時間回去難喽。還聽說好多已經賣身爲奴了,爲了口飯吃,沒辦法啊。咱們州也來了不少呢。”
景逸聞言,追問:“哦?咱們州也有?可是這都一個月了,也沒瞧見啊。”
李公子同桌的一位說到:“這個我知道,聽說是十天前陸陸續續從南邊來的,去了青州那邊。咱們州知府大人心慈,凡是十歲以上身強體壯想自食其力的就安排到就近的村子裏開荒,官府先一人借了二百文錢,給了十斤粟米。拖家帶口的或者身體撐不住的就隻能賣身爲奴,現在都是官牙管着。”
景逸聽到這裏心裏一動,面上不顯,嘴裏跟着贊美了一波青州知府。
這次的雪災,其他人當個新鮮事兒聽完就算了,但是卻讓景逸最近略顯懶散安逸的心态緊迫了一些,反思這一年半路子有點走偏了,當時想好了當個小地主,多種糧有保障。
現在呢,光顧了做生意了,遇上天災人禍,有錢也是虛的,買不買得到都兩說。就算買得到,兩麻袋紙币買了十斤面粉的例子在現代遇見的還少麽。
老話說:手裏有糧、心裏不慌。
還有這個商籍的事兒,雖然感覺這次吳廣的事兒後,商人會有利好。但是千百年的士農工商階級不是那麽好打破的。
正好,借着這波災民賣身爲奴,去府城買人的事兒,一起解決了。
晚上,火鍋店後院的東廂房,現在這裏基本就是景逸和初夏在鎮上的固定住處了,一共兩間,一間卧房,一間是他倆的書房。
兩口子一個盆泡腳,溫馨的很。不過漸漸你踩我一下,我踩你一下鬧了起來,跟小孩一樣,弄了一地水,鬧完了對視片刻,還嘿嘿嘿傻笑。
等兩個人燙完腳,初夏先上了床,被窩裏兩個湯婆子已經把被窩捂得熱熱的。
他把它們推到最裏面,自己先躺了下來,因爲冷,蓋得特别嚴實,就露了一雙眼睛在外面,眨巴眨巴的。
景逸走到床邊,雖然天冷之後夏夏每每都會這樣乖乖蓋被子,但是每次景逸都會被可愛到。
“寶貝,你的人形湯婆子來了!”景逸一個飛撲入了被窩。
初夏自動滾進了他懷裏,手摟着自己相公,真暖和啊!
“阿逸,你今天不開心嗎?我看你自從聽完雪災的事兒後情緒就不對。”夜深人靜了,初夏問出了一整天的擔憂。
“沒有,寶貝。”景逸親了初夏額頭一下,繼續說:“我隻是感覺有些擔憂。今天是中原兩州雪災,但是天災人禍,明天輪到誰也不知道。我隻是在想,如果輪到咱們青州,輪到富陽鎮,我現在能否保你周全,保咱們兩家周全,甚至保親朋周全。”
景逸不是聖母,他不想當吳廣,無關的人的生命他不想負責。
但是初夏,景家人林家人,這都是他自己想攔的責任。甚至處得好的西灣村村民,真出事兒了,他肯定是要搭把手的。
“結論是,我不能。”
說着眼睛略微黯淡,但還不等初夏安慰,就自己恢複過來,自信道:“但是現在我雖不能,但已經知道了努力方向,相信我。”
“嗯,我一直都相信你。再說了,我現在也可能幫你,咱們一起努力!”初夏在被窩裏擡起頭,這會兒也不怕脖子裏嗖涼風了,固執地看着景逸。
“那當然,謝謝你幫我,寶貝!”景逸趁着初夏擡頭,在他嘴上偷了個香。
“唰”紅透了臉,成親兩月了,初夏還是不适應景逸時不時的偷襲。
随後,景逸又把近期自己買地、買人和其他一些打算一一跟夫郎說了下。
兩口子心裏的結也解開了,擔憂也放下了,就美美地抱着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