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雲彰沒有回應,隻是搭在戚無憂臉側的手滞了一下。
“?”
戚無憂又試着動了動,還是動不了,錯愕道:“你這是……?”
燭火從後面投來,洛雲彰的神色看不分明,但能從屋中壓抑的氣氛中,判斷出他現在心情不佳。
察覺到戚無憂醒來,他就着昏沉的燭影說道:“師尊甯可自己受罪,也不肯用我。”
“……”
什麽叫用?
你是工具嗎?
戚無憂腦子裏念頭頻閃,越想越覺荒謬。
“師尊說要考慮,我便給師尊時間考慮,可是師尊爲何對不相幹的人言笑晏晏,一到我面前,便百般冷漠疏遠?”
“我幾時……”對你冷漠了?
他近來是對洛雲彰有所回避,那不是爲了找尋破解“丹爐”的辦法嗎?
不相幹的人又是誰?
心髒鼓噪着,攢得隐隐發痛。
他根本不打算聽戚無憂的辯解,手指拂過戚無憂的唇畔,将他的後半句話堵了回去。
戚無憂:“……”
戚無憂隻覺悚然。
洛雲彰的手有些顫i抖,他垂着眼眸,在冷香中抿住嘴唇,将身後的燭火熄滅。
眼睛被蒙住,聽覺便會變得靈敏數倍。
哪個“旁人”?南宮禮嗎?
他繼續低低說道:“我傾慕師尊多年,不曾逾矩。師尊喜歡我聽話,我便聽話,師尊喜歡我乖巧,我便乖巧,師尊不讓我傷人,我便不傷人,但是師尊還是不想要我——”
伴随着這兩個字,他的手往下滑去,搭到了戚無憂的腰帶上。
後兩個字,他說得很輕。
他近來隻見了南宮禮。
而後那隻手嵌入他的掌心,嘴唇被碰了碰,戚無憂還
“我努力過了,但是怎麽做都不對,請師尊告訴我,我到底哪裏不如旁人?”
他隻敢遠觀,從來不敢靠近,更不知道該如何靠近,像是怕污染了山巅雪蓮花瓣尖端的那一捧雪。
再想說什麽都晚了。
多年以來,他從少有如此近距離地觸碰師尊的機會。
戚無憂:“?!”
戚無憂感覺到有人撐在他上方,發冷的指尖從他的側臉觸碰到側頸,蜻蜓點水一般,帶着輕微的戰i栗。
洛雲彰的手撫過絹帛,産生細微的壓感。
師尊笑着爲他整理衣領,存在于記憶中的沁人的淡香與此刻鼻尖萦繞的香氣融合,籠罩着他,令他目眩癡迷。
他倒是想說,也得說得出口啊。
他仿佛回到了幾年前,在瓊花林的那個清晨。
仿佛有黑沉的東西要從洛雲彰身上淌下來。
蒙眼禁言是要幹什麽?!
南宮禮爲他尋解毒之法,又是他的好友,他對南宮禮态度好些不是很正常嗎?
道理顯而易見,但洛雲彰的樣子很不對勁。
冷香被體溫焐熱,發散成一種引人追逐探究的味道。
可是現在,那捧雪在他手了。
衣襟被挑開,龍隐宗中寒涼的靈氣撲在肌膚表面,一隻手自腰間往下,将衣衫剝離。
他是不願雙修,可是不也說了要考慮?
戚無憂:“!??”
房間頓時暗下來。
戚無憂:“……”
這下不止不能動,連聲音都發不出了。
腰帶被解開,洛雲彰的聲音似從隔了很遠的地方飄飄傳來:“師尊若實在不願,便把我當做良藥,權當是……利用了我吧。”
戚無憂說不出話,也動不了,隻能以目光表示他的反對——冷靜,有話好好說,何必搞這種陣仗?
洛雲彰接到他的目光,停了一下,手在戚無憂眼前一拂,一條黑色的絹帛蓋在了他的眼睛上。
他已經在做心理建設了,最起碼聽聽他考慮的結果吧?
洛雲彰的聲音像是月色下流淌的暗河,緩慢、低沉,摻雜着不甘與迷惘。
“師尊又想像從前那樣,哄着我,穩住我,尋得時機便要離我遠遠的,是嗎?”洛雲彰低聲道。
洛雲彰是瘋了嗎?
“師尊不想要我,我隻能自己來取。”
沒等如何,洛雲彰先輕輕抽了一口氣,頭埋下來,壓在了戚無憂的頸側。
他不想看師尊厭惡的眼神,索性自己也閉上眼睛,點點啄吻逐漸向下,似是怕驚擾了什麽,輕而珍重。
書中總會将雙修描繪得舒i爽痛快,親身經曆一次,戚無憂才知道有多麽熬人。
洛雲彰做得生疏而又小心,每一個羞i恥的過程都被拉得極爲漫長。
饒是戚無憂爲人一向溫和,此時也忍不住在心中痛罵,但凡現在能動能出聲,要麽按住洛雲彰求個痛快,要麽就将他踹下床去,泡幾桶冰水涼快涼快。
某一時刻,被封住的靈脈解開了。
洛雲彰在幾乎要将人蒸得融化的熱i潮中,低低在戚無憂耳邊念了幾聲雙修的法訣。
頭一次戚無憂甚至沒聽清,洛雲彰重複了一遍,才勉強穿透蒸騰翻滾着的情i熱抵達他的腦海。
戚無憂暗罵着按照法訣運轉靈氣,不多時,屬于另一人的靈氣灌入體内,融入丹田。
一瞬間的沖i擊,讓戚無憂失神許久。
好半天,他才從陌生至極的感覺中回過神來,咬牙切齒地以神識表達自己的意願。
洛雲彰凝滞了一下,緊張地撤去了加諸在戚無憂身上的禁锢。
戚無憂的喘i息聲終于傳出來,休息許久,才有力氣說話,質問道:“我幾時對你冷漠了?”
扣在腰上的手緊了緊,洛雲彰等待審判似的,沒有應聲。
“我是傻的嗎?換血那麽痛,你當我很喜歡疼嗎?”
若是這次與他雙修是别人,他根本不會像之前那麽糾結——不摻雜感情,反倒簡單利落。
正是因爲洛雲彰對他而言比旁人都特殊,一旦雙修,便再不可能回到從前,他才會瞻前顧後,猶豫不決。
洛雲彰:“……”
“傾慕我?”戚無憂身上汗津津的,聲音沙啞,惱火道:“禁言,蒙眼,霸王硬上弓,便是這樣傾慕的嗎?洛雲彰,你當真厲害得很。”
洛雲彰被訓得不吭聲,卻也不肯退,撐在身側的手忍得手背上青筋直跳。
“……”
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現在反倒聽起話來了。
卡在這麽不上不下的地方,誰都不好受。
戚無憂說不上是氣還是别的什麽,休息片刻,在系統面闆中兌換來那本“極品雙修功法”,塞到洛雲彰手中。
“用這一本。”
洛雲彰接過功法怔住。
戚無憂這次是真的氣起來了,“怎麽,還要我教你嗎?”
靈脈解封,戚無憂恢複了修士的目力,洛雲彰的黑眸被月光映得盈亮。
他像是被凍住了,凝固了半天,才呼吸緊繃着俯身下來,試探着親戚無憂的嘴角。
戚無憂被他弄得發癢,卻沒有躲。
“師尊……”洛雲彰的聲音頗爲壓抑,藏着濃濃的歡喜與激動,以至于有些發顫。
至此,洛雲彰才終于确認。
靈氣鋪天蓋地而來,卻沒有任何攻擊性,仿若大團大團的棉花,将戚無憂團團圍住。
雙修法訣
運轉起來。
到底是系統評委“極品”的東西,無論是舒适程度,還是靈氣補濟的速度,都要比洛雲彰方才那本功法的效果強上數倍。
雲霧飄飄,仙境渺渺,榫卯結合,親密無間。
潮漲潮落,水花泠泠,呼吸如霧霭,翕合不息。
膠合之中,系統電子音響起。
【叮咚——】
【恭喜您成功解鎖名場面“雙修”,“神仙眷侶”結局進度增加10,獲得獎勵:傷害反彈x1】
【溫馨提示:您的“神仙眷侶”結局進度已達95,美好的結局就在眼前!】
戚無憂哪裏有心思聽系統播報?
他一直以爲“丹爐”無形,直到過量的靈氣修爲灌入體内,方才感知到“丹爐”的存在。
仿佛有一層硬質的薄殼,從外側箍住了通身的血脈。
修爲愈漲,箍在血脈之外的薄殼随之漲開。
神魂交融的一刹那,戚無憂在近乎恐怖的浮沉中聽到了細微到幾不可聞的破裂聲。
硬殼碎裂,融回血脈之中。
洛雲彰的靈氣反客爲主,在戚無憂的靈脈之中耐心地尋找、區分,将帶着熱毒的血珠凝聚到一起,逐步碾出體外。
灼熱的感覺從胸口到肩膀,最後被逼到指尖。
月色下,有一滴紫黑的血液從戚無憂垂在床沿外的右手食指滴落,落地“滋”的一聲,化作白煙散去。
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顫動着,突然扣住床沿,骨節繃得發白。
沒一會兒,另一隻手伸過來,扣住戚無憂的手,将他的手帶回床裏。
皎月緩慢地在空中移動,月明月晦,靈霧收漲。
及至天邊紅霞鋪展,網住房間,将一切旖旎暧昧的聲音隔絕的結界才慢慢融去。
戚無憂完全沒了力氣,從裏到外都是酸軟酥|麻的。
洛雲彰撐在他身側,俯身看他疲倦的樣子,想湊過去親親他,卻忍住了,低聲問:“師尊要沐浴嗎?”
戚無憂不想說話,擡手手指往外揚了揚。
洛雲彰披上衣服,下床取出浴桶,注入靈泉水。
休息片刻,戚無憂無視洛雲彰過來扶他的手臂,邁入桶中,靠在桶沿上,慢慢運轉靈氣。
起初是疲憊的。
但雙修于他而言大有裨益,修爲在短時間内漲上了幾個層階,一旦靈氣運轉起來,渾身的勞累感都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比以往巅峰時期還要強上數倍的輕快。
這就是躺平的快樂嗎?
戚無憂不無自嘲地想。
洛雲彰沒走,不聲不響地在後面幫他濯發。
戚無憂的手肘撐着桶沿,手指抵在額角,往身後掃了一眼。
他本不想和洛雲彰說話。
但想想該做的都做了,他又不是沒有舒服到,這麽不聞不問地僵着怪沒意思的。
于是道:“手伸過來。”
洛雲彰在他身後一頓,呼吸輕了幾分,右手手指蜷起虛握着,遞到了戚無憂面前。
他一副任人處置的樣子,好像戚無憂說的不是“手伸過來”,而是“把你昨晚碰過我的那隻手伸過來”,一旦他伸過來,就會被戚無憂砍斷。
好在戚無憂沒想找他麻煩,否則一定會被他此刻“隐憂但堅決不後悔”的樣子氣到。
掠他一眼,戚無憂把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昨天清除“丹爐”之後,洛雲彰沒有立刻停下,而是轉爲了更加單純的給予——從脈相來看,倒是沒有耗過頭的樣子。
“修爲虧損了所少?”戚無憂問道。
洛雲彰沒想到戚無憂肯和他說話,眼神倏地落到戚無憂身上。
戚無憂的肩頭後頸還留
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痕迹,他斂起目光道:“一成。”
“……”
洛雲彰的一成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一成。
戚無憂愁道:“以後我會想辦法給你補上。”
就看達成“神仙眷侶”結局的時候,系統會不會掉點有用的東西了。
洛雲彰卻道:“我給師尊的東西,從不需要師尊交還或者補償。”
戚無憂盡量心平氣和道:“……雙修互惠互利尚可,若隻有一方獲利,無法長久。”
他其實仔細想過了。
從前洛雲彰再優秀,之于他,也隻是個小孩子。
畢竟他是親眼看着洛雲彰從十五六長起來的,心态很難轉換過來,所以從未把他劃入到伴侶的範疇裏。
那段“劇情”,算是強行擊潰了他對洛雲彰的既定想法,不再把洛雲彰框定在弟子的身份裏,而是把他當做一個英俊的男人來看。
事實證明,洛雲彰對他是有吸引力的。
而且大概,也隻有洛雲彰能吸引到他了。
話到這個份兒上,洛雲彰要是再不明白,他也懶得往下說了。
洛雲彰聞言剛要皺眉,忽而揣摩出戚無憂話中的意思,黑眸怔然睜大。
戚無憂瞧他的樣子,多少有些臉熱。
他沒談過戀愛,不太清楚旁人的喜歡是什麽樣的。
但洛雲彰确實是第一個讓他同時感覺到愧疚、心疼以及心動的人。
多年之前他便想,千萬不要和男主搞到一起去。
繞來繞去,還是沒躲過這個局面。
當真是奇妙。
“過來。”戚無憂道。
洛雲彰還愣着,聞言甚至有些僵硬地從浴桶後方繞到戚無憂身側。
戚無憂朝這大逆不道的弟子招招手。
洛雲彰看着他,慢慢俯下`身。
戚無憂屈起手指,靈泉水從他修長的指骨滑落。
帶着水漬的指尖在洛雲彰的眉心一彈,如實答道:“你做道侶,自然也是上上乘。”
-
雙修累人。
戚無憂沐浴之後,穿好衣衫在案前看書,等着南宮禮今日來爲他号脈。
洛雲彰在旁邊幫他磨墨,卻是磨得心不在焉,總是處在一種懷疑的狀态中,時不時看戚無憂一眼,像是擔心他會反悔逃跑。
戚無憂被他一眼一眼地看,很難集中精神,索性放下書道:“你若實在難以凝神,就去請南宮宗主早些過來。”
洛雲彰見被發現,索性停下動作,手伸過桌面,很小心地握住戚無憂的手,然後擡頭觀察戚無憂的神色。
“?”
洛雲彰欲言又止了數次,最終還是問道:“師尊當真願意同我做道侶?”
戚無憂皮笑肉不笑:“自然,若是我反悔,你大可蒙住我的眼睛,再将我禁言,這一套你不是做得很順嗎?”
“……”洛雲彰僵了僵,赧然道:“我以爲師尊……”
他這時又有當年在瓊花嶼時謹小慎微的樣子了。
洛雲彰在他面前似乎總是很沒有安全感,思及落霞台之後那四年,戚無憂心頭便是一軟。
他見不得洛雲彰這般模樣,思索片刻,擡手抓住洛雲彰的衣襟往前一拉,傾身在他額頭親了一下,撤身道:“這下安心了嗎?”
洛雲彰目不轉睛地盯他幾秒,忽然垂眸咬住嘴唇,竟有一層薄紅從脖頸漫了上來。
戚無憂:“……”
眼前這個純情青年,和昨晚那個以下犯上的洛雲彰真是同一個人?
他一時分不清是他睡了洛雲彰,還是洛雲彰睡了他了。
洛雲彰難爲情的時候,南宮禮登門,例行來爲戚
無憂診脈。
他一進門,便察覺到戚無憂的靈脈解封了。
先是訝然,而後看到旁邊的洛雲彰,心下有了些猜測。
連日以來,因爲戚無憂的身體未展過笑顔的臉上驟然一松,快步來到案邊替戚無憂診脈。
診過脈又取銀針刺破戚無憂的指肚,擠出幾滴指尖血,翻來覆去地檢查試驗,半晌,長籲出一口氣,身體下沉,跪坐下來。
戚無憂問:“怎麽樣,‘丹爐’可解了?”
南宮禮欣慰道:“解了大半了。”
“大半?”洛雲彰面露疑色。
南宮禮笑道:“洛小友不必擔憂,既然已解了大半,便說明那方法行之有效,隻需再仔細盤查幾遍,便可将‘丹爐’全部清除。”
戚無憂:“……”
什麽叫再盤查幾遍?
“丹爐”是怎麽解的,在場三人心知肚明。
“解毒宜早不宜遲,不如趁着‘丹爐’容量變小,一舉将其破除。”南宮禮起身道:“既然戚兄與洛小友已尋得解毒之法,我便不在此打擾了。”
說着起身一拱手,轉身離去。
戚無憂:“……”
洛雲彰:“……”
洛雲彰黑眸閃了閃,望向戚無憂。
戚無憂想起介紹“極品雙修功法”的那句話——沒有什麽毒是雙修一次解不開的,如果一次不行,那就兩次。
沒想到第二次來得這麽快。
青天白日,戚無憂艱難維持住師尊模樣,裝作不緊張,也不會因爲這些事刻意回避的樣子,正色道:“晚上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