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屠仙門十二宗?”戚無憂道:“這、這其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能有什麽誤會?多少修士親眼看見的!若水宗上下幾千弟子,隻跑出來幾百個,就連歸元宗的花宗主都險些死在那洛雲彰手裏!連他的師妹也被他擄走,要不是仇三仙和樊一祯及時趕到,歸元宗怕是也要屍橫遍野流血漂橹了!”
這兩人越到後面調門越高,滿堂修士原本還壓着嗓子小聲議論,被這麽一勾,索性放開了聲音。
“以花宗主修爲,怎麽可能爲他所傷?”
“聽聞他這三年修了什麽邪法,修爲暴漲不說,還能肆意操縱别人心神,聽說若水宗的周宗主,便是被他座下大弟子偷襲才身死的!說不定花宗主也是着了他的道呢?”
“操縱心神?那還了得?日後我們豈不是連身邊人也要防了?”
“這是說防就能防得住的?區區一個後輩,竟将整個修仙界攪得天翻地覆,連花宗主都遭難,我等又能如何?”
此言一出,酒樓大堂裏的修士坐立難安,望向彼此的眼神中都帶着防備與考量。
“我說,又是一個姓洛的,同是逍遙仙宗弟子,習的是逍遙劍,修爲也是出奇地高,諸位不覺得太巧了嗎?”
“道友何意?”
“算我一個!”
“道友說得是,逍遙仙宗先出一個戚無憂,又出一個洛雲彰,他仇三仙也有窩藏包庇之嫌,逃不了幹系!”“怎麽偏他逍遙仙宗的修士那麽愛勾結魔修?誰又知道他們還會不會栽培出第二個第三個蘭芳君和洛雲彰?”
“仇三仙脾氣是難伺候些,但他不至于與魔修勾結吧?”
有修士打破沉寂:“依我看,洛雲彰行此悖逆之事,合該天誅地滅,仙門十二宗的修士身死,這事不能就這麽了了,總得爲他們讨個說法,否則明天這事便要落到我們頭上!”
“什麽?”
無一人提及那本秘法,但秘法的存在已然滲進了在場修士的靈脈之中,血液與靈氣同時沸騰,湧到了頭頂。
起初不少修士不解爲何會把仇三仙扯進來,但等他們品味出其中意味,安靜便如瘟疫一般,從某個人開始,逐漸傳遍了整個酒樓大堂。
“道友的意思是,仇三仙也和他有牽扯?”
“正是,莫非是天命君的谶言成真了?”
提起天命君,有一個留着長須的修士捋了捋下巴,說道:“如此說來,短短三年,他的修爲便高到這等地步,太古怪了,當年洛九江殺了魔頭賀蘭,便修爲大漲,如今洛雲彰又是如此……”
衆人嘩然。
“二十年前,他自然不會,諸位難道忘了起鳳崖圍剿了嗎?”
有修士猛地把酒杯砸在桌上,起身拱手道:“不瞞諸位道友,在下今日來此,便是想上逍遙仙宗讨個說法,隻是在下一人勢單力薄,可有道友願與我同去?”
“可是說‘洛九江夫婦的孩子必将颠覆整個修仙界,掀起腥風血雨’的那個?”
“不止他吧,我瞧着仇三仙救花宗主的時候,身手可不像是命不久矣的,怎麽病了這麽多年,洛雲彰一出現就好了?”
“還有我!”
“來時我聽了個有趣的消息,聽聞十九年前死在雲中城的嬰兒,不過是個替死鬼,那真正的禍患早被送到一戶農家寄養,九年前拜入了逍遙仙宗,便是現在的洛雲彰!”
“我願與道友同往!”
“當年起鳳崖圍剿,仇三仙便與樊一祯百般阻撓,如今洛雲彰作亂,至今下落不明,他們仍不肯出來與其割席,我看,逍遙仙宗是不打算同我們一道了!”
戚無憂能感覺到周圍修士的眼神明顯變了,有驚疑,有狂熱,有防備……環繞在他們身周的靈氣無聲地躁動着。
忽有一人說道:“諸位可還記得二十多年前,天命君那個預言?”
轉眼間,清溪城的酒樓便被義正嚴詞的讨伐檄文淹沒了。
不過是幾十修士在此議論,戚無憂卻從中看出二十年前起鳳崖圍剿的影子來。
“洛雲彰”連屠仙門十二宗,肯定該死,但這幫人起初還猶猶豫豫躊躇不前,轉眼間便要爲死去的修士伸張正義,有幾分是正義感使然,又有幾分是爲那本秘法,便不知道了。
戚無憂退出酒樓,飛出不遠停下,甩了甩頭,将腦子裏酒樓中修士們沸反盈天的議論甩脫,回想這一段劇情。
原著中這一段也占了不小的篇幅。
洛雲彰出關誅殺原主後不久,仙門百家便遭魔修突襲。
洛雲彰趕往歸元宗,卻來遲一步,花勿傷重難救,将花束雪托付給他,便咽了氣。
好死不死這一幕剛好被随後趕來的修士目擊,殘殺歸元宗宗主的鍋就被扣到了他頭上。
偏巧此時花束雪被魔修擄走,仙門修士對他緊追不放,他不得已對衆人出手,卻遭到反向心法反噬,等他終于殺出一條路找到花束雪時,花束雪已經灰飛煙滅了。
如果說洛雲彰被逼入劍陣,是他人生的第一個轉折,遭逢魔修陷害被仙門追殺,便是第二個。
想必那個被他錯過的劇情殺,就在這裏了。
擄走花束雪的不可能是洛雲彰,那便隻能是鬼面青年和抱一。
與原著相比,這段劇情提前了至少幾個月,花束雪還活着嗎?
“……”
原主的劇情到清溪城礦山便結束了。
戚無憂原想着過了礦山劇情便可無事一身輕,如今卻事與願違。
花束雪到底是他的弟子。
眼下可能隻有他知道花束雪在哪裏,哪怕她還活着的幾率很小,他也不能袖手旁觀。
花骨扇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調轉方向,朝皆可島的方向飛去。
沿路上,皆是成群的追殺洛雲彰的修士。
洛九江和阮秋霜之子未死的消息傳開,越來越多的仙宗加入到讨伐他的行列中,甚至打出了圍攻仙宗的口号。
戚無憂隐匿行迹,花了七天時間,從清溪城趕到皆可島。
皆可島上魔氣四溢,沿路盡是屍體焦痕,空氣中混着煙氣和血氣。
月色下,一座漆黑的高塔矗立在小島正中,原著中,洛雲彰便是在塔頂囚室中找到了花束雪的屍體。
島上皆是駐守的魔修,一見有人登島,刷刷刷地圍攏過來。
“什麽人?膽敢擅闖皆可島!”
戚無憂沒空跟他們周旋,飛身禦扇,越過他們頭頂。
“攔住他!别讓他靠近黑塔!”
魔修馬蜂似的從四面八方出現,就在他們以爲已将戚無憂的去路全部堵死時,忽覺眼前一花,被他們圍在中間的人便像霧氣似的散去了。
“……人呢!”
“去塔上了?”
“還不快找!”
魔修四散搜尋時,戚無憂已到了塔頂。
塔頂門窗皆被禁制封鎖,禁制不算太厚,他翻手一掌拍上去,将禁制擊碎,推門而入。
房間裏陳設很少,門對面擺了張床,床帏落下,裏面好像躺了個人。
戚無憂快步走到床邊,撩起窗簾,便見花束雪雙手搭在胸`前,閉着眼睛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
他的呼吸頓時凝住,伸出一隻手去探她的鼻息,感覺到有氣流拂過手指,收手去摸她的脈。
花束雪的身體一切正常,隻是靈脈中的靈氣被抽空了。
“……”
活着就好。
戚無憂心下慶幸。
得先離開這裏,把她安置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他正要俯身,突然轟的一聲,整座塔都晃了一下,接着外面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慘叫。
又有人登島了?
戚無憂無視外面的動靜,彎腰抱起花束雪,禦扇飛出塔外。
誰知才一露面,就有一道劍氣破風而來。
他旋身躲過,穩住身形轉頭看去,隻見塔外魔修屍體躺了滿地。
鈍光拂過,一身黑衣的洛雲彰手執逍遙劍,從塔前的林中小徑走出。
他應是隐匿了自身氣息,戚無憂方才察覺有人登島,還以爲是個普通修士,便沒放在心上,沒想到竟然是他。
乍然相見,還是在這種情形下,戚無憂暗想:是洛雲彰比原著中來得早,還是因爲他在清溪城救下鬼面青年,導緻花束雪的結局發生了改變?
洛雲彰在他面前十步遠的地方停下,目光拂過他懷裏的花束雪,聲音不輕不重地問:“師尊想帶師妹去哪裏?”
與三年前相比,洛雲彰的聲音低沉了不少。
明明仍是叫他“師尊”,語氣中卻再沒有從前的眷戀與敬重,反而帶着濃濃的壓迫感與諷意。
戚無憂眉心一跳,往後退了半步。
卻不想這半步就激怒了洛雲彰,他周身靈氣猛然暴漲,聲音冷下來:“師尊又想逃嗎?”
“……”
廢話,不逃等着被殺嗎?
雖說他還是要死,但不打算死在洛雲彰手裏了。
他不說話,洛雲彰便當做是默認,逍遙劍的劍刃立起,踏前一步,平靜道:“師尊還是和以前一樣,傷害起自己的弟子來,從不手軟。隻是不知,師妹又是犯了師尊什麽忌諱?”
“?”
隔了十來步,戚無憂都能感覺到逍遙劍上狂湧的靈氣。
他意識到洛雲彰誤會了,幹巴巴地解釋:“束雪并不是我帶來這裏的,我是想救她出去。”
“是嗎?”洛雲彰思索片刻,“這還是師尊第一次向我解釋什麽,卻是借了師妹的光。”
“……”
洛雲彰隔着幾步,擡眼望過來:“師尊就沒有别的話對我說了嗎?”
戚無憂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清溪城匆匆一見,根本沒說上話,他便帶人逃跑。
此時再見,洛雲彰的語氣态度都稱得上平和,他卻覺毛骨悚然。
畢竟原著裏,洛雲彰就是越憤怒越冷靜的類型,經常面不改色地用叩靈陣将人折磨到神識潰散。
此刻心平氣和地與他說話,心中指不定在想怎麽折磨他呢。
戚無憂後腦發麻地又退一步,一面盯着洛雲彰,一面打開系統界面,搜尋“劇情殺 ”附贈的道具。
“師尊在看哪裏?”
冷靜無比的聲音響在耳邊,戚無憂腦中嗡的一聲,肩膀一涼,劇痛倏地漫開。
衣擺從眼前拂過,懷中一空,轉瞬間,花束雪便到了幾步之外的洛雲彰手中。
一把雪亮的靈劍穿透了戚無憂的左肩,劍柄上刻着兩個字——回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