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靜時真的很沒素質。”
虞瀾好不容易等到柯逸森回來,氣鼓鼓地指責另外一位室友的行爲:“他淩晨才回來,渾身酒氣,特别吵,弄得我睡不着。還有,他門口的垃圾也不丢,這都下午了……”
“不丢垃圾,晚歸,一點合租文明都不講。”
門前的虞瀾滔滔不絕地抱怨許久,柯逸森嘴角勾起,見虞瀾秀氣的眉頭擰做一團,漂亮的眼睛寫滿控訴,覺得心癢癢。
虞瀾的雙眼色澤天生不同,在他身上不顯奇怪,反而顯得有些勾人。
柯逸森不喜歡男人,但他很喜歡逗虞瀾,尤其是虞瀾總喜歡粘着他撒嬌,一口一個“哥哥”“班長”,甜得不得了,讓他心中很舒坦。
“真沒素質啊,”柯逸森笑着伸手揉着虞瀾的頭,虞瀾瞬間安靜了下來,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像是在緊張。察覺到虞瀾的期待,他如虞瀾所願,又順了順虞瀾的後腦,“我們不跟沒素質的玩,不理他。小瀾愛幹淨,他髒。”
心上人的親密接觸讓虞瀾心中炸開了小花兒:“就是!髒死了。”
話音剛落,對面的門驟然開了,吓得虞瀾肩膀一抖。他下意識回頭,對上薄靜時有些躁意的眼眸。
薄靜時像是剛剛睡醒,頭發有些亂,卻絲毫不能阻擋他硬朗俊美的五官,反而增添了幾分慵懶感。論相貌,薄靜時勝過柯逸森許多,但虞瀾就是讨厭薄靜時。
合租那天他們就說好的,晚歸要注意動靜,垃圾每天丢。虞瀾睡覺易醒,又愛幹淨,平時還會主動打掃公共區域。
“班長、班長,哥哥……”
“你是我大哥。”
但薄靜時停下腳步了,根據聲音判斷,應當距離自己不遠。虞瀾緊張得手指僵硬,腳趾蜷縮,細窄的肩膀一抖一抖,看起來可憐極了。
可做錯事的明明是薄靜時啊……
見對方不語,虞瀾生怕對方以爲自己找茬,又或是無中生有。急忙撩起自己的褲子,露出自己泛青的膝蓋。
比起難過,虞瀾又有些害怕,心髒高高懸在半空,讓他不敢轉身承受薄靜時的怒火。
原本的虞瀾已經委屈到快要掉眼淚,對方的道歉讓他擡起頭,霧蒙蒙的眼眸伴随不解地望了過去。
難道是自己的示軟不夠嗎?他擡頭飛速地看了一眼薄靜時,薄靜時面色寡淡,看起來有些兇。他又低下頭,忍辱負重地擺出謙卑面孔,仿佛真心實意地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嗯。”虞瀾用力點頭。
虞瀾心中破口大罵,恨不得将薄靜時鞭屍,但他又怕薄靜時真的揍他,因爲薄靜時的身材很好,看起來打人很痛。
依舊毫無回應。
酸澀的情緒漸漸湧上鼻腔,讓虞瀾有些難過,他又說不清自己爲什麽難過。明明柯逸森隻是關上了自己的門,這是柯逸森的房間,柯逸森有權利決定處置。
他們的動靜不算小,房子隔音也一般,薄靜時聽了個大概,卻沒聽全。對上虞瀾因受驚泛着水霧的眼眸,他淡淡地問:“你說我?”
不等他想出“就”怎麽樣,他又像洩了氣的皮球似的,恹恹的。
平淡卻不失力量的三個字讓虞瀾有些心虛,馬上又提起底氣。晚歸吵到室友、不丢垃圾的沒素質的人又不是他,他心虛什麽?
“說的就是你,”虞瀾下意識往柯逸森的房門靠了靠,又補充,“沒素質!”
虞瀾看起來太可憐了,像是被欺負慘了,薄靜時的語氣不自覺軟了幾分:“抱歉,今天淩晨喝大了,剛剛才醒,垃圾我等會兒會丢的。我昨天吵到你了吧?以後不會有這樣的情況了。”
他又怕薄靜時是嘴上說的,眼睫顫了顫,語調都帶着小心翼翼:“以後你喝酒的話,就别回來了吧。你喝醉酒後,很……”
“吓人嗎?”薄靜時替他說完。
這下薄靜時是真的笑了,他的笑卻讓虞瀾面色赤紅,感覺自己受到了羞辱。
面對他時,虞瀾總是連一個正眼都不樂意給。前一秒虞瀾還對柯逸森笑得甜膩,下一秒就能對他翻白眼。
因爲薄靜時和柯逸森的關系好,柯逸森總是和薄靜時走得很近。
然而當他轉身的刹那,他看不到自己的心上人,隻能看到一堵冰冷的灰門。
“哥哥”這樣的稱呼,仿佛成了柯逸森的專屬。
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薄靜時一步一步朝自己逼近,無形的壓迫感讓虞瀾有些發毛。他本能地尋找庇護,本能地往自認爲安全的領域逃竄。
“昨天你喝大了,在客廳睡覺。我被你吵醒後,好心去扶你。”
終于,虞瀾轉過身,垂着頭,低聲底氣:“對不起,哥哥。”
聽到這句道歉,還有這句“哥哥”,薄靜時是錯愕的。他隻聽過虞瀾喊柯逸森哥哥,在柯逸森回來的時候、在柯逸森誇獎虞瀾的時候……
光看臉色,虞瀾看不出薄靜時到底生氣沒。但薄靜時總是一副誰都看不起的樣子,他想,就算薄靜時真的生氣,他也是看不出來的。
柯逸森把自己的門關上了。
哪有那麽多如果和要不是,薄靜時就是比他高,就是比他壯,他就是打不過薄靜時,所以要被薄靜時笑。
毫無心理負擔的服軟,讓薄靜時感到有些想笑。他又問:“我是誰?”
薄靜時就是沒素質。
可他就是難過。
薄靜時注視着他,他看人總是帶有一種審訊的意味,這讓虞瀾更加無法自處。他不自覺捏住自己的手指,像小學生似的站立,認錯:“哥哥,我錯了,我不該說你沒素質的。”
他已經夠好了。
薄靜時朝他走了過來。
虞瀾咬着牙,心中有一股憤怒的火苗蹭蹭得燃燒,要不是薄靜時比他高,要不是薄靜時比他壯,要不是他打不過薄靜時,他肯定就……
“哥哥。”
虞瀾面色煞白,小聲地去敲門,方才還摸着他頭說他愛幹淨的柯逸森,現在像是出了遠門,連一點聲音都沒有回應。
“你喊我什麽?”
“你把我推開後,我膝蓋磕到了。”虞瀾努力把膝蓋擡高,要讓對方看到自己的罪行,“可疼了。”
虞瀾費勁擡高腿的樣子看起來有些滑稽,薄靜時不爲所動的樣子,讓他有些委屈。
他不想管薄靜時的,但薄靜時喝得太醉,倒在沙發邊上,他想,如果薄靜時這麽睡一晚上,會感冒的吧。
于是他去拉薄靜時,但薄靜時很重,真的很重。他讓薄靜時清醒一下,回房間再睡,就這麽一句話,讓薄靜時瘋了似的,突然把他往前推。
前方是茶幾,虞瀾跪磕在上頭,如同撕裂般的疼痛讓他當場掉下了眼淚。緊跟着,他看到原本爛醉的薄靜時,頭也不回地回房,看也沒看他一眼。
薄靜時不記得淩晨的事了,也不知道自己犯下的錯誤。就在虞瀾把腿放下的同時,他半跪在地面上,低頭去看虞瀾的膝彎:“看起來很嚴重。”
虞瀾被吓得背後貼上了門,他甚至能感受到門晃動了一下的振幅。
膝蓋呈可怕的烏紫色,又與白嫩的大腿相比,顯得更加猙獰。薄靜時隻是用手碰了碰周邊尚未白淨的肌膚,虞瀾都疼得不行,忍不住伸腳去踢他。
被隐隐逼出淚水的眼眸充滿指責,讓薄靜時的指腹有些熱。
薄靜時沒有計較這個冒犯的動作,而是同他說:“我帶你去醫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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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薄靜時也沒能帶虞瀾去醫院,因爲柯逸森的門開了。毫無征兆的開門,讓虞瀾整個人往後跌,摔進了柯逸森的懷中。
柯逸森歉疚地看着虞瀾驚猶未定的臉:“抱歉,剛剛家裏突然來了個電話。你們剛剛聊什麽了?”
“學長,你沒有欺負小瀾吧。”
這是頭一回的,柯逸森抱他。虞瀾有些發懵,像是被幸福沖昏了頭,整個人迷迷糊糊的:“沒有人欺負我。”
薄靜時淺淺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往左方的洗手間走去。
等到薄靜時整理好儀容,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柯逸森正在沙發上打遊戲,并沒有看到虞瀾的身影。
“你在找小瀾嗎?”柯逸森的角色剛死,一手支着頭,有些煩躁的意思。他放下手機,“他去給我買午飯了,你要吃什麽,我讓他一起帶?”
虞瀾的膝蓋傷成那樣,還幫柯逸森買午飯?薄靜時皺起眉頭,又聽柯逸森笑着說:“不用客氣的,學長。”
本來打算出門的薄靜時,坐在了單人沙發上:“你喜歡虞瀾?”
“怎麽可能。”柯逸森一臉匪夷所思,仿佛聽到極其好笑的笑話。
“但是虞瀾喜歡你。”
“我知道。”對直男來說,有喜歡男人的室友,确實很可怕。柯逸森說,“放心吧學長,我不喜歡男人。”
薄靜時扯了扯嘴角,是嘲弄。
這倆人也是有意思,一個知道對方喜歡自己,心安理得享受對方對自己的好。一個上趕着犯賤,對方随便丢出一點甜頭,就迷得暈頭轉向。
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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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虞瀾看到了薄靜時,薄靜時卻異常冷漠,隻是往他面前放了一袋藥品,就回了房間。好像多看他一眼,多和他說一句話,都是對自己的玷污。
虞瀾本來是委屈的,但他告訴自己,他又不稀罕薄靜時的好。這袋藥品他沒碰,一直留在桌上。
大概過了兩天,虞瀾發現客廳内的塑料袋不見了。應該是薄靜時收走,丢掉了。
接下來的時間裏,虞瀾很少看到薄靜時。哪怕在學校裏看到,薄靜時也同柯逸森呆在一塊,二人很是親密的模樣,氣氛融洽到,無法再插.入第三個人。
虞瀾也很識趣地沒有上前打擾,而是從一邊繞路離開。
最近柯逸森也很忙,忙到今晚得在學校加班,不能回來住了。虞瀾膽小,不敢自己一個人住,提出去陪柯逸森加班,柯逸森卻不同意。
虞瀾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可是我一個人好害怕。”
半晌,柯逸森說:“如果小瀾真的怕的話,可以睡在我房間。”
虞瀾接受了這個提議。
因爲這件事,虞瀾特地洗了好幾次澡。他膝蓋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碰起來不疼,剩一些青印,隻是看起來吓人。
進入柯逸森的房間時,虞瀾是忐忑而又緊張的,環顧裏頭的環境,幹淨而整潔,如同柯逸森這個人一樣。
睡前,虞瀾将門鎖确定過好幾次,回到床上,聞着柯逸森的味道準備入眠。在他昏昏沉沉時,門口傳來了鎖扣轉動的聲音,讓他瞬間驚醒,背後滲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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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靜時沒想到柯逸森的房間裏會有人,在按下燈光開關的刹那,看見虞瀾被吓得慘白的臉。
眉頭下意識擰起,帶有厭惡。他沒想到虞瀾已經犯賤到這種程度,因爲喜歡柯逸森,趁對方不在,跟變态似的爬進對方的房間裏?
虞瀾的心高高懸起,又高高落下,他被吓得不行,話語都是顫唞的:“你怎麽會有班長的鑰匙?你怎麽不敲門?你——”吓壞我了。
“我拿了東西就走,”薄靜時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往内走,繼而頓了頓,嘲諷地斜了他一眼,“不會打擾你的好事。”
虞瀾聽出了薄靜時的嘲諷,一聲不吭。
薄靜時找東西太慢了,看起來動作很粗魯,虞瀾怕薄靜時把柯逸森的房間弄亂,光着腳爬下床:“你要找什麽?我幫你找。”
輕車熟路的樣子,恐怕偷偷潛入柯逸森房間的事沒少幹。薄靜時心中的反感更盛,隻想快點結束,離開這裏。
“一枚印章。學生會的。”
對印章有印象,虞瀾仿佛在哪裏看到過,眉心微微蹙起,思索了一陣後,才扶着桌面爬上了椅子。
平時虞瀾都是穿長褲睡覺的,但最近膝蓋受傷,長褲不方便,所以才換了短褲。
此刻站在椅子上的他,微踮腳尖。柯逸森房間的書櫃做到了天花闆,很高,他沒記錯的話,柯逸森是把印章放在最頂格的箱子裏的。
手臂往上探的時候,難免牽動衣尾,展露白淨而纖細的腰肢。薄靜時下意識躲避視線,依舊看到了對方小巧的、如同一條線的肚臍。
又因爲躲閃下垂的視線,虞瀾精緻的、透着青色血管的足部與小腿,映入眼簾。
雖然虞瀾并不是他喜歡的款式,可不得不承認,虞瀾每一處都生得很精緻。在圈内絕對是天菜級别,是受人追捧的類型。
長得是還可以,就是腦子有問題,非得賴在柯逸森身上不放。
“喂,”虞瀾眼底寫滿了不開心,略帶兇氣看他,“你扶一下椅子啊,不然我摔了怎麽辦。”
薄靜時敷衍地去扶,他不認爲虞瀾會摔,又或許是他抱有僥幸心理,又可能是,他不想去扶。椅子本身不大,若是去扶,會離虞瀾很近。
他不想離虞瀾那麽近。
還差一點高度,虞瀾拼力伸臂,抓到了那枚印章。椅子也随着他的動作微微晃動,幾乎是出于本能,薄靜時扶住了虞瀾的後腰。
但虞瀾怕癢,這一下的觸碰讓他整個人渾身過電般難受,下意識的躲避讓他身形搖晃,重重跌在了地上。
地上的虞瀾穿着白色睡衣,脊背微蜷,勾勒出脆弱的弧線。
薄靜時欲言又止,自責淹沒了他,他想去關心虞瀾,可他天生沒有“安慰”這個技能,以至于無法開口。
白嫩的手緩緩朝自己伸來,遞過一枚印章。還有虞瀾低低的聲音:“你可以出去了。”
拿到東西後,薄靜時本該走的。但虞瀾的态度太過反常,不哭不鬧,平靜得不像話。
在虞瀾準備将手收回時,薄靜時扣住了他的手腕,目光緊緊落在磕得破皮的指關節。
“你受傷了?”
“沒有。”
虞瀾毫不猶豫,又說:“你走吧。我困了,要睡覺了。”
虞瀾越是讓薄靜時走,薄靜時越是不肯走,非得拉虞瀾起來。虞瀾推搡不過,再也憋不住,淚珠無聲地往下掉。
他哭起來無聲無息,眼睛通紅,襯得臉蛋愈發豔麗,像是正在花期的紅薔薇。
薄靜時慌了神,他不會安慰人,更不會安慰一個在流淚的人。
尤其是……這個人哭起來,是那麽脆弱。
“你出去啊!”虞瀾推着薄靜時的肩,又扯到自己小腿的傷口,抽搭了一會兒,“我讓你走啊。”
“好痛……”
虞瀾逐漸曲起腿,抱着自己的半邊腿,指尖都在抖。
地上有一枚開快遞的小刀,虞瀾的小腿壓了上去,劃開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
薄靜時低頭查看,幸好不深,口子也不大。
沒有經過虞瀾允許,薄靜時将他打橫抱起,準備放在柯逸森的床上。地上太涼了,而且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異物。
脖頸的手臂突然收緊,虞瀾幾乎與他貼在了一起,他們的距離很近,近到薄靜時會因虞瀾身上的沐浴露香氣而分心。
“别在他床上……”虞瀾哀求着,“我身上都是灰。”
都這個時候了,虞瀾還心心念念着柯逸森,薄靜時的手臂不自覺收緊,扣在虞瀾肩頭的手有些用力,讓虞瀾低低地抽氣。
“那去你房間。”薄靜時的聲線冷漠。
“不要,我剛換的床單。”虞瀾小聲地說,他也不想弄髒自己的新床單。
他們住的地方是三居室,沒有多餘的客房。薄靜時感到莫名的煩躁,心口燃着一股無名之火。
“那你想去哪裏。”他明知故問。
“去你床上。”
“你确定?”
在有求于人的時候,虞瀾總是會擺出一副示好的姿态,他知道怎麽樣服軟,對方會喜歡。當下他黏黏糊糊地摟着薄靜時,語氣放得又輕又軟,像是撒嬌,更像是調情。
“嗯,我确定。”虞瀾沒等到答複,用細白的指尖碰了碰薄靜時的肩膀。
薄靜時的肌肉僵了僵,虞瀾又說。
“我要去你床上。”
(本章完)